还因为跳进去之前被刺了一剑,里面那些恶鬼便逮住那个伤口钻进去, 啃食她的血肉。
时柒都能清楚地听见它们咀嚼的声音。
这才是最折磨时柒的地方。
千万只恶鬼同时进入她的身体吃肉喝血啃骨, 这世间鲜少有人能忍受得了那种痛苦,时柒当时真的恨不得立马死去。
可她跳进断魂深渊后,整个身体都被恶鬼从剑伤那里进去占据了。
想自己给自己个痛快都做不到, 只能慢慢地受折磨死去,就这样看着那些恶鬼一点儿一点儿地吃掉身体。
身体快被吃完那一刻, 她想的居然是终于可以死了,想来都可笑。
思绪转回到现在,时柒也还是忘不了那种疼痛,望着沈拂尘,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到他脸上,却暖不了半分。
她以前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此刻毫无应对方法,兴许这便是传说中的不是在沉默里爆发,就是在沉默里变态?
怵得慌。
没想到他看着瘦,却那么有劲儿,一拉、一拽、一压,简单的几个动作,差点没把她半条命儿拿走。
即使他们周围流转的气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般,但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诡异的旖旎。
时柒脑海里掠过不少念头,其中最强烈的便是沈拂尘要亲自折磨死自己,单是想想,心尖儿和双腿都发着软。
就他那见血也不带有半点儿怜悯的样子,不得把她往死里折腾。
造孽的系统,百年前它见她死了就溜之大吉,什么话都不说一句话,如今,剩下侥幸重生的她收拾烂摊子。
越想越慌,时柒本能地抬手覆上沈拂尘握住自己脖颈的手背,想拿下来,可奇怪的是他分明不用力,却怎么也拿不下来。
放弃了。
她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放缓语气道:“君离仙尊?”
再来那么一遭,时柒的魂儿恐怕都得散了,刚撞向门板的那一刻,能感受到那碎屑也被震了出来。
她五脏六腑似也移了个地儿。
他不应,时柒也不厌烦地再叫一声:“君离仙尊?”
沈拂尘的广袖垂下来,腕骨因指节在束缚着人而青筋微显,随风拂过她胸口、锁骨,时柒有点儿痒,不禁想动一下身子。
只是稍微动一下又被原封不动地压了回去,又撞了下门板。
时柒这回想宰人的心都有了,气呼呼地抬头。
瞧着沈拂尘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又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火一下子熄了。
“你先放开我,我跟你进去。”她扔掉尊称,让步了。
本来后面还有一句“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对付我,只要不杀我都可以”,但时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太折磨人的对付,她还是会接受不了,怕是会反射性地反抗,给自己留多一条后路总会是明智的选择。
大热天的,贴着一具男子躯体时柒浑身不自在。
沈拂尘视线扫过她出了些薄汗的脸,终于松开了手,可怕的是他那番动作压制过去,却气息不乱半分。
折腾了那么一会儿,两人拉开距离后,时柒暗暗地扯了扯自己被压歪的领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青年身上的薄薄白衫褶皱得不成样子,束腰的玉腰带也不知何时被拉得稍移了位,没了平常的衣冠斯文。
他们这模样若是被人瞧了去,怕是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你若再跑,我会杀了你。”他垂着眼,那睫毛的阴影成排落下,衬上那一张如画似的面孔,看着温和无害极了。
时柒瘦肩微抖。
顶着这样一副温良的模样说出这种话,普天之下大抵也只有沈拂尘了,当初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招惹他。
百年前她怎么就没发觉不妥呢,大概是被这副皮囊蒙蔽了双眼。
沈拂尘唇角竟牵起一道浅浅的扭曲弧度,却又不似笑,抬步往冰霜阁深处去,曲廊的珠帘、风铃轻轻地划过他的肩头。
她望着沈拂尘渐行渐远的背影,掌心都出了薄薄细汗,回头看了一眼冰霜阁的大门,不敢再迈出,痛心疾首地认命跟上去。
冰霜阁与南枝门主的隐星阁不同,只有沈拂尘一人住。
除却李怜雪和谢舟偶尔过来请安外,冰霜阁空荡荡的,跟它的名字一般,冷冰冰,没有温度的。
听说沈拂尘以前就是一个人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父母也不在这里住,等到他五岁的时候再过来将之重塑骨肉。
时柒可受不住这种寂寞。
一个人待这么大的地方,没人陪自己说话,她肯定得疯。
所以一路走过去,她都看不到半个属于其他人的身影,越往里走越瘆得慌,每逢抬起脚向前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沈拂尘似乎也不担心时柒会再生逃走的心思,此番头也不回地径直往目的地而去,只留给她一道素白、不食人间烟火的背影。
时柒边走着边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能回家也就认命了,她想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辈子不行么。
*
半刻钟后,沈拂尘在一间种满花草的房屋前停下,暂时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