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怜雪咽下口中的馒头块,回道:“嗯,他身上的黑虫都不动的,不像别人那样啃食着身体,他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时柒颔首,放下碗,吃到不饱不饿了,要去找周向阳。
反正她又不能离开沈拂尘一里之外,还不能跟别人说任何关于情咒的话,言行举止受到一定程度的牵引。
而时柒更不想闷在房间里,只好找些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天边已经大亮,散派弟子进进出出,今日散派向云城百姓施粥,第一是安抚人心,第二是确确实实不忍看见他们活活饿死。
施粥的地方就在散派大门的门口,时柒经过那里的时候,往外面扫了一眼,队排得长不见尾,李怜雪半途被谢舟叫走去帮忙。
谢舟得知她要去探望周向阳,只道:“你待会儿再出来也不迟。”
时柒从外面收回视线。
她“唔”了一声,沈拂尘和南枝门主现下都在大门处,也不知他哪里来的体力,睡得少,看起来还与常人无异。
裙摆拂过院中花草,时柒没有停留,迈步往周向阳住的房间去,走到一半,遇到要去给他送药的弟子,便也给接了过来。
院落偶尔听得鸟叫声,房间里却分外安静,周向阳倚坐床榻看书。
房门没关,时柒敲一下门,继而直接进去了,他见是她,微惊讶,没想到送药的人换了,把书放下,小声地喊了一句师姐。
时柒把药递过去,看着周向阳一口一口地喝完。
空碗放到桌子上,她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发呆片刻,他伸手过来轻轻地拉了拉时柒的袖角,“师姐?”
伸过来的那一只手的腕间戴着的红绳颜色依旧艳,她垂眸扫过。
周向阳自然留意到了,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又唤了一声师姐,兴许是感染溃烂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时柒像是才回过神来,似无意地问:“喝了药,感觉身体如何?”
“还可以。”
他像无奈地笑了笑,“这些药虽不能根治溃烂,但也令我好受些,再加上师姐你给我吃过的药,黑虫一时没什么动静。”
她沉吟须臾,“对了,我还从未问过你是哪里人。”
周向阳抬起眼,不解地反问:“师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时柒没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波澜,叫人琢磨不透在想什么,气氛骤变得略显古怪。
如此僵持了顷刻,周向阳笑容微收,缓慢地收回了拉住她袖角的手,衣衫从手肘间滑下来,遮住腕间的红绳。
时柒语气微冷:“回答我。”
房间鸦雀无声,少年墨发半束半散,衣着单衣,细腰带随意地系着,显得腰窄腿长,闻言垂落眼睫,瞧着乖巧无辜。
他吞咽了一下,又抬起双眸,“师姐这是在怀疑我?”
她怒极反笑,猛地倾身过去,单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紧牙关道:“周向阳!我真心待你,你若利用我……”
周向阳缓缓地眨了一下眼,专注地看着时柒的脸,微笑着慢接道:“我若利用师姐,师姐将如何?杀了我么?”
她猛地松开他,周向阳被甩向床榻,乌发凌乱。
《灵族秘闻》里灵族公主的画像正好露出了她的手腕,也是戴着一根红绳,那一根红绳跟他戴着的一模一样。
红绳外侧镶嵌着一颗小红石。
而周向阳之前也说过这一根红绳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时柒重生后活到现在,倘若脑子不灵光,恐怕早就又死一次了。
再联想到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连串都对上。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怕不是被利用了,还有上古鸟兽在客栈逃脱一事,也是因为他忽然进去,世间不可能会这么多凑巧的事。
周向阳要真的是云城溃烂一事的幕后之人,那么也是他故意把罪名往魔族身上引的,居心叵测。
时柒逐渐冷静下来,站在几步之远,“是你么?”
周向阳站起来,表情转为麻木、冷漠,不发一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落入口中冲淡药味的苦涩。
少年肩背瘦削单薄,却仍然比她高出不少,忽笑着偏了一下头,幽幽地看向外面,莫名道:“师姐,你不去帮忙施粥么?”
粥……
时柒眼神一变,喉哽难言:“你在粥里面动了手脚?”
她没等周向阳回答便冲了出去,可还是晚一步,散派大门处倒了不少人,一片狼藉,散派门主、弟子惊吓交加,忙叫大夫。
下在粥里的毒毒性霸道强烈,大多都是立刻毙命。
哭声此起彼伏。
他们抱着自己的丈夫或妻子或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要散派的人偿命,他们不知道该怪谁,但是必须得找到对象抒发怨恨。
混乱中,沈拂尘第一眼看见她。
情咒牵引着时柒往他那里过去,才走几步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侧头看,白叶那张男生女相的脸撞入眼帘。
众目睽睽之下,他拉住了时柒。
白叶寸寸地收紧力度,却又害怕握疼她,于是停在某个力度,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妹妹,我们走,就今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