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出身皇家,自幼见惯了宫中的明争暗斗,原本也是有些防备心的,这会儿却如此信任季状元很是奇怪。
所以庄诚就想委婉提醒一下楚王殿下,莫要太过轻易信任别人,到时一着不慎将自己搭进去,反而得不偿失。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楚王摆手笑道,“不过无妨。”
高镇都已经透露了消息,季晏明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而桃笙一心为着自家表兄,都不会有问题。
这些人究竟是假意逢迎还是真情流露,他还是分得出来的。
庄诚劝说无果,除此之外也没有季晏明有问题的实质性证据,也只得作罢。
桃笙假公济私翻阅琴谱好几日后,算着日子,楚王也该回来了,便开始找来了几位先生给楚王选的曲子,看了之后一整个愣住。
那几位先生都太追求尽善尽美了,忽略了楚王的基础和天赋,这几支曲子对于楚王这种无基础表演人士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些。
而楚王本着迎难而上的精神,在其中选了一个更难的。
桃笙抚额,对着琴谱修了两日后,决定去找楚王谈谈。
桃笙过来王府的第一天,楚王说要去庄子里踏青,临走之前来了琴室找本书路上带着看。
在琴室之中看到桃笙之后,楚王提着嗓子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姑娘你可长点心吧。
楚王大概也赶时间,并没有多做解释,桃笙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对方这话简直就是说了个寂寞。
楚王在外面待了一周,桃笙有令符,又有楚王的口谕放行,于是每天都过来琴室看书找书。
如今楚王踏青归来,桃笙请求见面。
虽然她在楚王这边已经带了七八日的时间,但认真算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正经拜见楚王。
不得不说,楚王人生得很好,如今三十几岁的人,孩子也都已经出去上学,能在宫里跟皇太孙争宠了,还有一种“男人至死是少年”的活力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桃笙在看楚王的时候,从他的眼神当中感受到了一股透着清澈的愚蠢。
桃笙抚额,自己果然是受了太多季晏明的影响,就连很多想法都开始不自觉跟他保持高度一致了。
桃笙先依着礼数对楚王行礼,楚王道了免礼后又是赐座,接下来就说了一些场面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家人的场面话都经历了专业的话术培训,楚王都是这套说辞在桃笙听来,简直和之前太子妃初次见到自己时说得话如出一辙。
楚王说完场面话,又表达过自己对季晏明高度肯定后,才说到正题上,询问洛姑娘对于自己在万寿节文艺表演一事有何高见。
桃笙直截了当道,殿下,这边建议您换一支曲子。
一旁给楚王专职教授琴艺的先生老泪纵横。
他明示暗示过多少次让楚王换个曲子,奈何殿下就是不听,终于有人不惧苦难勇敢直说出来了,很难不让人感动落泪。
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尚文,喜欢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楚王拿大把大把时间都用了吟诗作赋,好不容易学出点儿成就来,皇帝又开始专注骑射,练兵尚武。
楚王紧跟时事,又花了大把功夫练习骑射,还练得像模像样,可奈何皇帝这几年年纪又大了,喜欢点歌啊曲的,提出了想要礼乐兴邦的念头。
楚王只好调转车头,开始专注音律与器乐。
奈何如今人已经不再年轻,不比从前,半路出家难度太大,学着有些吃力。
这首曲子对楚王来说实在太难。
桃笙在说完自己的建议之后,见得楚王凝眉深思,面露难色。
桃笙觉得惊讶:“不可以吗?”
她之前听府上琴师和季晏明说起,楚王明明是刚刚开始上手,甚至都不能完整弹出这首曲子,换个新曲有这么难吗?
楚王清了清嗓子,坚定表示,他是是一个专情的人,这么多的琴曲之中,自己就是看好了这一支。
距离父皇生辰还有那么久,只要有了恒心,就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凭什么他想给父皇弹一直自己喜欢的祝寿曲却不行呢?
桃笙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王爷彩衣娱亲的坚定决心。
好在她之前准备了两套方案,一个是劝他换一首曲子,一个是倘若对方不同意的话,她还可以改谱子。
她如今已经花了两天时间将谱子通了一遍,对于如何修改之事,心里想法基本已经成型。
“既然殿下认准了这首曲子,那就容我改动几处,也更容易上手一些。”
说罢,桃笙当即拿了纸笔修改起来。
楚王听了桃笙这话,正打算问她“何时修改”,此时四个字卡在嘴里,生生地憋了回去。
桃笙将曲子改过之后,上手弹奏一遍,觉得稍稍有些不满意,又提笔改了几个音节。
楚王被桃笙这番操作看得一愣一愣。
这样复杂的曲子说改就改,不光降低了难度还放大了真情,桃笙也说了自己只是简单演示,随意一弹,但楚王还是有种情绪被套进琴声的感觉,脑海当中不断浮现出父皇和自己诸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