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珥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清丽带泪的杏眸慢慢掀起, 带着失望和心寒,缓缓道出一个字,“好。”
说完,她东西都不收拾, 转身就走, 沈言之见状前去拉住她。
“莹莹, 你这是在做什么?明明言儿来说尔尔不见了的时候, 你也焦急得很, 现在女儿回来了, 你怎么又要撵她呢??”
谢景天急道。
端阳郡主别开脸,唇如枯槁对谢珥道:“进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带走。”
谢珥想说她什么也不带,但想了想, 那本《张家家传》还在屋里, 于是转身进了院子。
沈言之被仆妇拦着, 没法再跟。
谢景天一甩袖,“莹莹你!”
郡主等所有人散后,才拉着谢景天的手,泪流满脸道:“你以为我想吗?你有没有看见刚刚言儿看尔尔的眼神?”
“迟哥被杀,我悲痛欲绝,但再痛苦,也得咬牙继续走接下来的路,我们谢家现在没人了,言儿能不给我们承嗣吗?”
“他必须的,得给我娶菀菀!但你觉得他能愿意吗?我不忍痛把尔尔赶走,他肯娶菀菀吗?我让他娶菀菀为的是谁?谢家没人了,以后谁去庇护你谢家那么大的家族和族人?”
谢景天垂眸,默默回握住她的手,心疼道:“莹莹,难为你了。”
端阳郡主一擦眼泪,“一个是养育那么多年的女儿,一个是在外吃了那么多年苦的亲女,我也只能对不起尔尔了,让她回去收拾东西,是想让她多带些钱财走,跟着那个刘氏生活很不易,我们待会再让人准备些财帛衣用的东西给她,就说是菀菀这些年养育的谢礼,让她带回去给刘氏吧。”
谢珥果然没要她给的谢礼,她回院子只带走一本书,几件粗布衣,其余一律不带走,“你回去告诉郡主,我娘养育了谢月菀,我也被谢家养了多年,就当两清了。”
“张姑娘,郡主说,若你执意拒绝收谢礼,就把先前你还给谢府的银子全拿回去,我们谢府也不要你的。”
仆妇不带感情道。
谢珥无法,只得把谢礼带走。
翠枝哭着跑出来,“主子,你把奴婢也带走呀!”
仆妇拦住翠枝:“你是公主府的人,以后即便不留在谢府,也得由公主府说了算。”
谢珥揉揉翠枝的手,笑道:“翠枝,殿下曾答应过我,妥善安排你的,你若不想嫁人,也可以一直留在公主府,直到遇上心仪之人,可向公主府提出,殿下自会帮你的。”
翠枝泪水涟涟。
谢珥换回一身荆钗布衣。
她原来的设想是,尽自己所能,让谢谨行读书考举,等他圆满,她再换回这身布衣,看看能否请谢月菀看在庶兄高中光宗耀祖的份上,让她这位“亲妹妹”对他好一些。
可眼看着就离功成身退只差一步,这些到底成为了只能存在梦里的情景。
刘氏和蝉衣在街头卖布,几名地痞恶霸见孤儿寡母好欺负,日日跑来收“孝敬”。
“这个巷口是爷的地方,你们娘两天天在爷门口摆摊,不算你们租金,总得收点孝敬的钱吧?”
几个地痞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可娘两卖布的钱昨日给过他们,现在实在是没钱了。
“没钱这个不是吗?”一个脸部长疙瘩的男人伸手进蝉衣襟口里掏玉坠。
“不!不要!那是我娘的衣物!只是块青玉,不值钱的!!”蝉衣哭道。
可那些地痞哪儿能听她的,一把将绳子拽断,还趁机揉了蝉衣的胸一下。
“啧,贼大的嘛。”紧接着,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
谢珥躲进旁边堆满竹竿的巷子,从端阳郡主给的“谢礼”里翻出一件华贵崭新的衣裙套上,撕下旧衣裳绑成长长的布条,再依次捆绑在竹竿上。
“大胆刁民!竟敢在天子脚下犯法,本县主要抓你们回去,让长公主姥姥定你们的罪!来人!给本县主抓人!”
少女一袭华贵衣饰突然从巷口出现,气势逼人,她说完,在她后方拐角的巷子真的发出“辘辘”的声音,仿佛一群穿了软甲的护卫队正逼近过来。
于是,几个地痞扔下刘氏她们,慌不择路逃了。
刘氏狼狈地匍匐在地,鬓发垂落,红着眼道:“尔...尔尔?”
谢珥长长吁一口气,连忙蹲下解掉绑脚上的布条,跑过去扶起刘氏和蝉衣。
“姑娘,你回来了...”蝉衣泪眼模糊。
刘氏则流着泪责备她:“郡主和将军愿意把你留在府里,你怎么还自己跑回来了呀!”
谢珥丝毫不在意她身上沾到的泥弄脏她衣裳,揉揉眼睛笑:“你才是我亲娘,我不回这回哪呢?”
刘氏垂眸抿唇不语。
等谢珥同她们回到她们租住的宅院时,才得知,原来她被谢家关困,不能派人保护这个偏僻的巷子口时,曾经也有几个以前来关顾过的身材高大的男子过来护着她们卖布的。
可自打谢府公子被杀一案后,谢谨行被抓了,天煞营陷入混乱,就再也没人能保护她们,惹得附近的地痞流氓日日来找她们要“孝敬”。
谢珥看着这个简陋的宅院,当初她还在谢府时,就想用自己的钱给刘氏买一个好点的宅子,但刘氏抵死不愿意,只肯自己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租宅院住。
“娘,现在可不许你说不好了,我自己还有些钱,不是谢家人的,我要去城西那边给你租好点的铺子,顺便在那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