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当然也知道, 如果尔尔只是商户女, 嫁个寒门书生,已经很不错了,不必非要找世家的。
而且她现在的处境, 要给她找到个伯府家的, 似乎已经尽力了, 所以她看见七公子连金锁片都愿意给时,才会连当妾都同意的。
刘氏点点头,垂着头转身。
离开的时候,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下。
她尽力了哇...倘若张府还能像以前一样风光,她大可找到一些缺钱的世家,让尔尔当人续弦什么的,应该不难,起码也是正室,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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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胡同里的何家在热烈地准备纳采之礼的时候,何世民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仿佛在做梦。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张家那位长得天仙似的姑娘竟真的会答应他求亲。
可为了供何世民读书已经掏空家财的何家此时却为了纳采的事捉襟见肘。
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何家的人心善,并没因为谢珥是商户女而低看她,反而为自家穷困的家境生怕委屈了别人家女儿。
“世儿...真的不能再过几年,等你高中,家里也好些的时候再把人家姑娘娶过来吗?”
何世民的几位兄嫂羞赧地问道,“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没有,这...”
何世民也挠挠头,有些羞愧道:“我...我也这么说,可张家姑娘说...聘礼只需一袋小米,一对大雁...”
从没听别人家下聘礼只有一袋小米同大雁的,但以何家如今的境况,何世民今年入读京中私塾花了不少钱,如今看来确实只给得起这些。
但是,就连隔壁家田地不如自己多的黄毛家,娶媳妇时也下了十两的聘礼啊...
众人陷入了沉默。
可没过多久,一位身穿妆花罗东厂太监服的太监敲响了何家院门。
何家的人头一回看见衣着威武的东厂太监,在看见那把别在腰间轻巧又华丽的绣春刀时,吓了一跳。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京城坊间都知道东厂太监通常佩带绣春刀,而那位据说统领千人,只在厂督一人之下的太监属官,掌刑千户谢大人则比较酷爱手感重一些的,狼牙锏。
“何家公子日前对东厂围捕歹徒有贡献,千户大人特意嘱咱家来送赏银。”
随后,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落到了何世民兄嫂手里,兄嫂们都惊讶得面面相觑。
这下用以下聘的银子有了!
何世民得知这一事时,也很是惊奇,“我...那天只是很顺便告诉他们路怎么走而已...”
可不管如何,不至于让张家姑娘那么寒酸地出嫁了。
何世民的兄嫂热泪盈眶:“张姑娘是个好姑娘,世儿以后一定好好待人家。”
何世民也很激动:“这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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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伯府的七公子得知张家姑娘要嫁给六花胡同的穷秀才为妻,有些沮丧,但是他不愿意放弃。
那天他在城西沿大街抬来了三十八抬聘礼,守在巷口的位置等谢珥来铺面。
近日张氏布坊附近大街的人忙着看这些热闹,瓜子都不知磕了多少,附近干脆有挑夫来做起了炒瓜子生意,竟也红火得很。
谢珥无意做伯府的妾室,干脆也躲在里面。
此时沿街一家高档茶肆向大街开窗的雅间里,忠勇伯府的世子看了眼丢人现眼的庶弟,皱起了眉。
整整三十八抬聘礼,把街道口堵得密密扎扎的,伯府嫡女的聘礼也不过如此,这个庶弟就是仗着自己姨娘受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个是你庶弟?”
此时坐在世子对面的男人接过世子递来的茶盏,一口灌进,一擦唇,语调冷冰道。
世子觉得暴殄天物,心想粗鄙不堪的阉人喝茶如喝水,果然不懂欣赏他这难得的武夷山名茶。
但面上还是无比恭敬道:“谢公公见笑了。”
布坊里的姑娘终于没忍住,出来把七公子赶走,嫌他妨碍她们家布坊生意。
临窗的男人又接过一杯茶盏,倾喉灌进。
世子突然想起,有天如意斋的掌柜同他说的事。
他小心观察着谢谨行。
“谢公公,可有觉得...这名不经传的小布坊,竟也出如此美人?”
他用目光睨了睨窗下的谢珥,对谢谨行道。
谢谨行一言不发,“啪”一声掷下一锭茶钱,抓起狼牙锏转身就走。
傍晚,七公子随头丧气带着三十八抬聘礼回府。
一回到自己院子,就被告知世子在他屋中。
他很是惊讶。
恭敬地上前给兄长行礼,又嘱咐丫鬟上顶级的西湖龙井,谨小慎微道:“不知兄长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世子也不妨开门见山,笑道:“七弟可是心悦城西布坊那家的姑娘?如果七弟不娶她为妻,只是作一小妾,兄长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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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世民兄嫂上门,两家人互换庚帖敲定了婚期第二天,飞鹰跑来找谢珥。
“听说婚期定得很急?十天之后?”连飞鹰这个不大熟悉时下成亲流程的人,都有些惊讶。
谢珥也奇怪:“你也知道了?”
“何家人回去大肆派发糖果,全城西的人都知道了。”
谢珥怪道:“他们本就没多少钱了,如今给了那么多聘礼,竟还花钱买糖果做这些虚礼?就给邻居亲戚派派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