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根萌芽往下探，越溯源越烦躁，而且又有另一种猜测一直在心间盘踞不去。
让她面颊烧红，心神不稳。
索性什么都抛到脑后：“岚小姐，请问学长最后择定了哪一版？”
“想知道？”洛微岚挑唇，从旁拎起一面镜子，“自己看。”
镜面飞过玲珑姝色，镜周一圈暖光濛濛。
柠檬抬起眼，然后怔住。
眉梢如黛，眼下蘸春，几缕石青顺着眼型勾勒，茶白缠绕在上头，尾端用缃色轻轻点染。
鬓发如云般堆叠，珠花嵌在墨中飞拥着玉钗，又有一颗菱花缀在眉心，愈发将她的绯唇衬得娇艳。
镜中女孩和她遥遥相望。
像是隔了千年的时光，似她又不似她，陌生的厉害。
她眨了眼，“好像，都不太相似。岚小姐给我妆点的，是第十二版吗？”
洛微岚神秘莫测的弯了唇角：“我给甲方爸爸发了第十一版后，他发了个‘等着’，足沉默了一天。然后——”
“亲自给我发来了第十二版。当然照旧附了个大红包。你想看吗？”
她说着，指尖往侧边一拨，一张手绘的图从旁滑出。
是张美人图。
和洛微岚设计妆容不同。
洛微岚的版图，张张皆是同一种五官。三庭五眼的标准，丹色随意涂抹，勾着独属于她的个人美学风格。
而学长给出的第十二版，是一张写意的画作。
画里的姑娘粉面丹唇，眉眼间携着熟悉的神色。
她站在一片苍茫的雪地中，身后是山影巨大的轮廓。天地间碎玉飘摇，万花摇落，唯画中之人一色鲜活。
她着一领烈烈欲燃的红衣，含笑望着前方。桃花眼微翘，绯唇旁一弯小小的酒窝侧出。
旁边提着风骨峻拔的小字——对琼瑶满地，与君酬酢。
画中人，镜中人，和现实的她重叠在一起。
她看着自己绯红的脸颊，声音干涩：“这是，我？”
“这还怀疑啊。”洛微岚点了点画中的小姑娘，“让我赚了十一个红包的姑娘，自打我进门第一眼，就直接认出来了。”
她说着，杏眸流过一片寒光，“说真的，我还挺不服气的。让我改了十一次家伙，我倒是要亲眼看看他能有什么大作。”
“直到看到他亲自画的第十二版，寥寥几笔，尽藏丹青妙意。‘水翦双眸点绛唇。’好吧，的确是我画不出来的神韵，有点水平。”
洛微岚紫阳花旗袍摆动，收拾好妆包后，朝她嫣然一笑：“时间差不多了。该出门了。”
“快去吧，说不定门口会有惊喜呢。”
第66章 结局（下）
柠檬磨磨蹭蹭的往外走着, 表情踟蹰。
廊道有风，她被风一醒，望着窗外如雪般的月色, 眼眶蓦然一红。
忽然间, 她明白了所有——
学长为何要专为她定制衣衫，又为何要执意让她等待。
原来,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她啊。那些她曾说过的话, 怎么能完全忘掉呢？
风穿过身躯, 一如当年雪地里翻搅的冽风。
她伏在学长的脊背上，气息微弱。
摧折人性命的雪和风，还有屡次从肩头垂落下的双手, 让背着她的人不得不哄她开口。
先前冷淡的不愿多说一字的人，此刻却一直不停地发问。
大到家乡风物, 小到兴趣爱好, 从里到外巨细无遗，几乎把她整个都问了个遍。
他的嗓音逐渐哑而沉，又渐有停顿，不久之后逐字吞吐, 听起来十分费力。
“……”
“回答我，最, 喜欢，吃什么？”
“奶茶, 还有各种零食。”她意识模糊, 本能的答。
“喜欢的，口味？”
“辣, 能辣哭的。”眼皮逐渐下沉，声音也跟着低。
“闲时, 喜欢？”握在她腿上的指尖扣住，猛地用力，她昏沉的意识霎时收紧。
“看书，听故事。想经历他们的悲欢离合。”
“嗯。”
他咳出一串连绵的气音，艰难喘出三字，“那，遗，憾？”
“没有告诉爸爸妈妈。我爱他们。”
她伏在宽阔安稳的脊背上，头一歪，又想睡了。
“不算。换个。”
嘶——好疼，又被掐了下。柠檬轻轻笑了，“好。”
“想谈恋爱。想要场轰轰烈烈的表白。”
“是不是，很俗啊？”
叶湛摇头，发丝扰在她脸侧，痒酥酥的想笑。
“那，我还要。”女孩冰冷的呼吸趋缓，“一场超级盛大，的表白。”
“嗯，最好是。”
艰难的扯开冻住的嗓子，“要有灯与月的夜晚。”
背着她的男子脚步蓦然一停。
她笑：“很奇怪，吧？”
“只是因为。月上柳梢。人约黄昏。美。”
只是因为，父母相遇在月夜，她总是听妈妈讲他们的故事，从小就很是向往。
可是，这些话说不出来了。
她倦的狠了，想就此在冰天雪地中，永恒的长眠。
所以，她不知道。
有人踩在雪风中，藏着连绵不绝的温柔与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