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正装也显得松松散散,袖子折到手肘处,骨节分明的指捏住瓷碗,轻轻转了圈儿。
动作优雅又利落。
他把烫好的碗筷递给柠檬。
江淮尘也掐好时机,将自己面前的碗筷送到他眼底,闲闲的说。
“那么,阿湛,我的也劳烦你。”
叶湛冷淡的抬起眼,眼下淡青色的影子微动。
他随意瞥了眼江淮尘拢在手臂处的粉衫袍袖,点头。
眼看着冷白修长的指勾到塑料膜。
夏砚柠思绪抽干,脑里忽然一滞。
“我来。”
江淮尘意外的抬了眉梢。
“哦?柠檬想亲自为哥哥动手。”他眼眸荡着旖旎的光,像是笑了,尾音拖得长长,“也不是不行。”
叶湛也顿住动作,抬眸看她,眸色难辨。
脚趾在地上扣了扣,夏砚柠撑着眼,低声补充。
“我来……我来学习学习,叶学长怎么——”
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非得长了张嘴?
夏砚柠嗓音压在喉间,越来越低。
她面容被粉衫罩的愈发绯丽,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毕:“——就想学习下,叶学长烫碗的手法”
“还蛮优雅的。”
“……”
叶湛指尖微滞,意外抬了睫。
他将悬在塑料薄膜上挪开:“看吧。”
.
总之在某种称得上和谐的气氛下,晚餐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柠檬正在和碗里的麻婆豆腐做斗争时,有人缓缓蹭过来。
他像是醉了,很没有礼貌的在桌前逗留了会儿。
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过了半分钟。
那人终于动了,声音掐在喉咙中,被酒气熏蒸的格外模糊。
“啊,是你,江小——”
那人阴沉的声音如藏在暗处的蛇,“哦,不对,你出息了,现在应该叫——”
“嗯……江大公子。”
他醉的离谱,像是沉入了无人之境里放声嘲着,三角眼倒着外间阴郁的雨光。
江淮尘没说什么,支着头漫不经心看他。
目光有些空。
见江淮尘不搭理,那人憋胀了一天闷气的心终于有了宣泄口。
量着他很好欺负,于是,习惯性的扬起唇,脏话倾泻而出——
“这么多年没见,江大公子怎么还是一副叫花子的做派。”
“怪不得,当初。”
江淮尘轻轻‘啊’了声,掐断他剩下的话,随即懒散的垂眼。
谁知,那人变本加厉。
身子倾过,粗短的手指一点点压近,几乎栖上江淮尘的鼻头。
下一秒,柠檬豁然起身。
她扯住那人笔直往探花脸探去的手,眼里冒火:“能要点脸?”
“什么?”那人迟疑的收回目光。
“我说。”夏砚柠因着是江淮尘的私事,忍了好久,此刻是终于动了真怒,“人家不搭理你,是涵养好。你能不能要点脸,别拎着你那爪子,往人脸上晃?”
男子回过神来,打着酒嗝,浑浊的眼上上下下在柠檬身上扫荡。
酒意未醒,语气恶意满满。
“哦豁,我当是谁,江小叫花的女朋友?”
“啧啧,长得还成。”他比出食指轻蔑的摇了摇,“就是——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曾经是个人憎狗嫌的叫花子?”
“……”
夏砚柠的教养被此人磨得一干二净,眼眸儿霎时烧上一团火,她挽起袖子,也不管叶湛怎么想她了。
她只想立刻、马上,拿出活了二十多年的气势,和这人对线——
“关你屁事。”
话才粗鲁的吐出一半儿,谁知,手腕被人轻轻握住。
冷涩的一点触感,松散又有力的悬在腕间。
她意外的回头。
叶湛缓缓起身,食指勾住领结松了松。
他没说什么话。
袖子折至手肘处,冷白的肤色青筋附着,淡青色的血管微鼓。
直接拎起那人的领子,提起,丢出。
像是觉得沾到脏污东西。
他轻轻折起眉,拿起一点纸巾,缓缓地擦拭着。
菜馆里人来人往,穿行不休。
男子西装革履,却又狼狈跌坐在地上。
服务员来拉,他也不起。
只是叉着腿,打着酒嗝儿,嘴里不干不净的胡乱骂着。
“哎呦,江叫花混的不错,男女姘头都——”
他无意识的骂,肆意的倾泻着生活施加上的情绪。
仿佛折辱江淮尘,能让他本就鄙薄的人生,多出一抹炫亮的色彩。
看啊,即便他现在光鲜亮丽,摆脱了曾经。
却还是像一团烂泥一样,任他辱骂。
他觉得浑身充斥着一种名为兴奋的魔力。
他骂的更加卖力。
叶湛不耐的折起眉,他再次扯了下领结,喉结微动:“水。”
柠檬连忙斟满一杯,递上。
他道谢接过,手腕微悬,尽数泼在那男人头上。
“清醒了点?”他眼下的小痣凉薄到无光,话音里荡着窗外霏霏寒雨。
男子被泼了满面水花,就着水往上一抹,迷蒙的眼缓缓清醒。
他蒙了会儿,茫然环顾一圈。
而后,抬头,看见正叶湛慢条斯理的擦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