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过后,酒气余口,初时还不浓烈,渐渐的,一股莫名的劲儿延伸入鼻中。
干净的眼尾也沥上层薄红,夏砚柠眨了下被酒气熏浓的眼尾,有些恍然——
刚才忽临的情绪,应该是不安吧。
这种不安来自于,近日同叶湛忽然拉近的距离,来自于,自己陡然失去的勇气;来自于,某种不确定性。
无论是当初的学长口中‘阿雪’、今日这个女孩,还可以说的抽象一点,她并非指的是某个特定的姑娘。
这些都明晃晃的向柠檬昭示——
她不能和叶湛做朋友的。她对那人,在意的不得了。
在意到会为了这种不确定性,患得患失。
但她分明没有得到过,不是么?
柠檬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灯光满室,穿堂风声带过外间的一声呼喊。
那姑娘还紧缀在叶湛身后,叫住他:“叶湛,你等下。我刚才私底下和你说的话,你得好好考虑下。”
“多谢。”叶湛的声音含着霜冷的质感,如卧雪食冰,他礼貌疏离的拒绝道,“不必。”
“好吧——”女子利落的音调拖长,变柔,像是利剑缠上了藤蔓,听起来既柔又软。
她将钢笔插回兜中,风情万种的撩了下耳发:“那,要不在这儿喝一杯?”
叶湛脚步没停:“有点事,先走一步。”
“这样啊。”女子抿唇,利落绯红的唇线拉直,她快走几步追上叶湛,堵在他面前,笃定道。
“叶湛,其实我还有点私事和你聊聊。关于你父亲,我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建议,你应该会有兴趣的。”
叶湛住了脚步,忽然回身。
正当柠檬以为他会点头答应时,他屈指敲了记表面,凤目微眯,唇齿中泄出些许不耐。
“何律,我相信你们律所的业务能力。”
言下之意是,这点事儿也不必私下聊。
女声噎了下,她似被堵得没话,无奈朝他清落的背影递去嗔怪的一眼,轻道了声“不解风情”。
下一秒,便听见——
那不解风情、又如冷玉冰雪般声音,陡然变轻,似春天忽临,横亘在高山之巅积雪在刹那间消融。
女子眼神有点僵,她因工作和叶湛私下接触过几次,可从没听过他这般轻缓疏朗的语调。
酥酥麻麻的像是在人心口起了一层电。
她惊愕的抬眼。
又见着,叶湛那双凌然不可侵的凤目变得如风月般柔软。
他看向木格间,对着一颗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头颅,神色温柔的唤。
“学妹。”
.
“咳咳咳。”
夏砚柠吃着汤圆,陡然被叶湛招呼,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她堪堪咽下嗓子里絮着的一团,摁了摁胸口缓助自己吞咽。
委实说,她现在的心里有点乱,刚才趁着学长和女律师对话的时候,她特意牵着懒人沙发,往里间挪了挪。
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偷听,更重要的是——
未免自己在心乱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事情,譬如冲动告白,亦或再次社死之类的,在理清楚之前,她得躲着点学长。
却未曾想,她都缩到落地灯下的角落里了。
学长竟敏锐如斯,还是发现了鬼鬼祟祟,眼神不太坦荡的她。
可是,不会的吧?
柠檬牵起视线,试图在空中找寻轨迹,反推回学长的刚才所站在的位置。
但是,无论她左挪又移,东晃西歪,视线尽头,仍是一扇木质挡格。
镂空雕花,光影在空格中穿行,一树粉白色的樱花轻轻晃动着,掀起满堂风。
换而言之,叶学长那个地方,除却樱花树,还有她的半颗脑袋,什么也看不到。
所以,学长该不会是因为对她……才认出她来的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惊的心旌摇曳,心口忽然窜出火苗,轻撩起一点意味不明的期待。
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大胆一点,于是扯住眼神,往叶湛眼里望去——
那双眼还是清淡又优雅,只是里面空落落的,像被窗外江风吹透了似的,没什么情绪的瞧着她。
柠檬心口一窒。
这眼神,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比在某地偶遇了一人,只算得点头之交,便礼貌的打个招呼,所以瞳孔中并无任何惊喜的情绪。
柠檬心道果然如此,却不免失落的垂头。
她将被江风吹乱的碎发轻轻挽在耳后,抬手招呼道:“那个,学长,好巧啊。”
“嗯。”叶湛低声应了,他淡淡的抬起眸子,扫了眼桌面——
乌木桌上,一碗大酒,一壶奶茶,一盏被消灭了一半的酒酿丸子。
还有一只眼熟至极的棒球帽。
她应是和人约在此,而且约她的那人十有八九是江逸之。
动作还挺快。
叶湛蹙着眉,目光一瞬不瞬的打在那只碍眼的帽子上,它虽然被满桌琳琅的器具挤在桌角,但存在感还挺强。
他忍了下,终是控制不住的抬指,攀上领结,缓缓地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