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一怔。
“我没有别的意思，”陆柒摇摇手，她没有半点看不起改嫁女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哪点打动了你？”
四娘将鬓边的碎发捋到脑后：“我其实一开始是恨他的。”
“我听说他是受了奸人挑拨，一时失手杀了人。”
“嗯，是的，他这人脾气跟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着。可我当时最恨的不是他冲动之下错手杀了我前夫，而是他明明可以瞒我一辈子，为何一定要告诉我真相。”
“你不想知道真相？”陆柒大为惊讶。
“有的时候不知道反而是种幸福。”四娘的笑容有些苦涩，但随即释然：“知道真相后，我天天生不如死，觉得是自己瞎了眼，竟然会对杀夫仇人动了心。
直到有一天我梦见了前夫，他说我见不得我为难自己，他死了照顾不了我，不想死后继续拖累我，不然他九泉之下也不踏实。
我才慢慢试着看开，发生这样的事，秦艽悔，我恨，谁都不好过。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心里有他。”
陆柒不知为何心里一紧，开口道：“你就因为喜欢他便可以原谅他做的一切？”
“当然不能。”四娘笑着摇头，“因为心里有他，才更能仔仔细细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陆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却还是不明白。
“你看清了？”她问。
四娘笑得灿烂：“嗯。”
第57章 乞巧节（上）
白驹过隙, 转眼已到了七月初七。
乞巧节这一日，女子都会向织女祈求有一双巧手，嫁得如意郎君。
雷府里下人们一早就把鸳鸯水备好了, 方便小姐们投针验巧。
这鸳鸯水讲究可大了，需要提前七天就开始晒，初七这一日再混入当天清晨的水, 方能在水面形成一层薄膜，这时放针便可浮在水面上。
各府小姐们都用心梳妆打扮, 百花齐聚雷府，热闹又赏心悦目。
“哎呀，你的针影真好看, 好似凤尾花。不像我的，影子直直得, 就是根蜡烛嘛。”
投针看得就是水底针影, 有成云物花头鸟兽影的，或成鞋及剪刀水茄影的, 都算乞得巧；若针影是直的，便未得巧。
苏曼怡羡慕地看着温若蝶碗里针：“若蝶，你的手已经这么巧, 再这么乞下去, 我们可没活路了！”
“去，别胡说。也不嫌晦气。”温若蝶伸手捂她的嘴。
她又看了一眼苏曼怡的针影,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曼怡不依, 俩人打闹了起来, 旁边的几家小姐一起笑作一团。
不远处的凉亭里，陆柒面带微笑地听着她们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公主, 伯爷有请。”一个大丫鬟走了过来。
陪她一起的雷婷儿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留在这里招待客人吧。我带着绿荷去就行了。”陆柒起身，拿起竹棒。雷府她很久不来了，有点不熟悉。
雷婷儿看了眼那群闺秀，她这个主人的确不方便缺席，便再三嘱咐下人照顾好陆柒。
雷府变化倒是不大，陆柒越走越熟悉，想起来和陆云两年前住在雷府，一时唏嘘。
“公主，到了。”丫鬟推开了雷大人的书房门。
“我自己进去就行，绿荷你在外面等着。”
“是，公主。”
陆柒扶着门框迈过门槛，绿荷在外把门关上。
“参见公主。”雷中正向陆柒行礼。
陆柒顿了片刻，轻轻叹息：“您也要与我生分了？”
雷中正抬起头来。陆柒若是此时能看见，必然会大吃一惊。她刚入京城时，雷中正一丝白发也无，如今短短几月，两鬓已然花白，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小柒，是老夫对不住你。”雷中正的声音饱含痛苦。自从大殿分别，他日日都忘不了陆柒血溅当场的样子。
一开始，他的确是合谋温泊简利用她向吴家发难。他也从未后悔过，吴家是祸害，他们却一直没有拿到像样的把柄，这样大好的机会不可放过。
可是雷中正有愧，陆柒是大周难得的好将军，她熬过了一场场战役，不该被当成棋子。当初他拿陆云做筏子说服自己，事后想想他对不起云儿。
愧疚和担忧天天折磨着他，待听说陆柒跟萧宸予那个混小子的事，更是一夜生华发。
雷中正坐不住了，把萧宸予叫来好好“嘱咐”了他一通。即使如此，没有亲眼陆柒一面，雷中正实在心中难安。
现在见了一面，却被她一句话生生逼出了泪意。
陆柒顺着声音走向雷中正，伸手摸到了老人健壮的胳膊，心里一暖：“太师父，当初的一切都是我心所愿。能正法吴景睿，我高兴。您是嫌弃我看不见了，不认我了吗？”
雷中正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抬头高声道：“胡说八道，不许咒自己！你的眼睛只是暂时的，老夫一定把最好的大夫给你找来。”
“好。”陆柒点头道，“我饿了。”
雷中正回手领着她坐下来：“你就知道吃，看你这脸都…….额，瘦了。” 他把整个托盘放在陆柒手上，“海棠酥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