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柒垂首轻轻抚摸衣袖，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么滑、这么软的衣料。袖口微微滑落，露出皓腕上的珍珠手串，绿荷说这样的南珠称得上无价之宝。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跟一群军痞们，四仰八叉地围着篝火，吃着糙米残羹，彼此身上都是血腥味、汗味。如今这样，她着实不能说不好。但陆柒没有回答，只是对萧宸予笑了一下。
萧宸予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落寞和自嘲，心领神会间，突然明白她为何会出手救了那只鹰。他鬼使神差地抬手伸向她的头顶。
“你干什么？”陆柒下意识避开了。
萧宸予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没、没什么。”尴尬地收回了手，转眼看向窗外，说道：“一会儿靠了岸，有条小道能直接回到玉华殿。那条路知道的人极少，不会有人看见更不会有人来骚扰你。”
“知道了。”陆柒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低头小声说，“我踹了他。”
“嗯？”萧宸予不明白她是何意。
“我那一脚，李成钰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他找不了你麻烦。”陆柒侧过头说道。
萧宸予明白了，笑容如玉兰花般徐徐绽：“多谢。”
陆柒咳了一声：“没什么。对了，上了岸你去哪儿？”
“我回凌霄阁，各家公子都在那里欣赏歌舞呢，没人会注意我的。”
一听各家公子都在，陆柒心里一动：“我也想去凌霄阁，行吗？”
“当然不行。”萧宸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见陆柒还要说话，他伸手制止了，“男女有别，你公然出现在那边，不妥。”
宫里就是规矩多，陆柒有些沮丧。
萧宸予见她垂首不语，眉头紧锁，似乎有心事，便问：“你为何要去那边？”
“我想找大理寺少卿，就是温若蝶的哥哥。”陆柒想起来温若蝶似乎对萧宸予有情，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对温若蝶呢？
“温若言？！你找他做什么？”萧宸予问陆柒，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扇柄。
陆柒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狐狸眼，认真地看着萧宸予，缓缓道：“你之前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不知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
萧宸予眸光一闪：“你这次又准备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陆柒自嘲地一笑，起身走出船舱，背对着萧宸予站在船头，抬头注视远处的湖心岛。
岛上的丝竹之音随着湖风隐隐飘来，却衬得湖中愈发宁静。晚风阵阵荡波澜，点点轻萤绕舟，月光的清辉洒在陆柒身上，像一幅镌刻永久的画卷。
萧宸予望着那道茕茕孑立的身影，她身后只看得清大致轮廓的岛屿好似一头沉睡的庞然怪兽，下一瞬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那一点孤光囫囵吞了进去。
萧宸予叹了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风，走到陆柒身边，披在她身上。
陆柒只到萧宸予胸口，萧宸予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下摆好大一部分拖在了船板上。但她看着远比实际高挑得多，全是铮铮脊骨撑出来的风骨峭峻。
“湖上风大。”萧宸予披好衣服后，看她怎么也系不好身前的带子，便上手给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披风下的陆柒更显得小小一只，一双狐狸眼直巴巴地瞅着他， “你之前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她的唇珠微微有些上翘，总有那么点撒娇的味道。
萧宸予注视着陆柒，桃花眼里漫上笑意，柔声道：“算数。我说过的话，都算数。”声音清润。
“好。”陆柒拢了拢披风。她将大公主要找人明晚去牢里顶替吴景睿，将人换出来的事告诉了萧宸予：“我本来今晚准备跟着大公主，看看她会找谁，可是我跟她闹翻了。世子又缠着我不放，所以我才想跟着你去凌霄阁找温若言。”
萧宸予看着她：“你想让温若言带你去大理寺的天牢？”
陆柒点头：“只要让我明晚一直守在狱里，不管大公主找谁，都是无用功一场。现在我不方便去找他，你跟他又认识，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我只是去牢里看着，不会乱生事端，绝对不会连累你们。”说到最后，她已语带恳求。
看萧宸予眼底闪着不明的光，脸上挂着一丝叫人猜不透的笑。陆柒想了想，她凑上前一步，眼尾上挑，狐狸眼透着一股凶狠，“你到底帮不帮！”
萧宸予不明白刚刚还让人觉得有些可怜的小狐狸，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匹冲人呲牙的狼。他满脸的无奈：“帮帮帮，不要那么凶嘛，小姑娘凶巴巴得就不好看了。”
其实她凶的时候也挺好看，萧宸予手又痒得想拍拍她的头，但是怕她咬人。
“女人好看有什么用？还有，我才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噗！”对，你是凶巴巴的小狼崽，萧宸予笑出了声。
“笑什么？！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温若言那边交给我就是。明晚我和子墨在神武门外接你。不过说好了，只是去看着，阻止救人，你不可乱来。”萧宸予正色道。
陆柒点头：“好。只要吴景睿老实待在牢里，我绝不生事。”
萧宸予想着就算让大公主真的找到人了，对方撞见陆柒也一定不敢硬闯，出不了大事，便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