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见，您也别怪奴婢倚老卖老，公主身边服侍的人的确太少了，而且个个年轻不知事，难怪有些事没劝着您。
京城人言可畏，公主还要三思慎行。”
原来孙嬷嬷这一路走来，见西殿冷冷清清，除了几个粗使的丫鬟，陆柒身边就一个绿荷，说句实在话连她们府里最不受宠的庶出二小姐都不如，自然有些拿乔。
四娘暗地里摇头，这个孙嬷嬷在萧家便是这幅臭脾气，仗着自己是王夫人的陪房，又照顾过萧宸予更有脸面，跟谁都不客气。
“我喜欢人少。”陆柒倒是不在意她的无礼，相反，她觉得有话直说比藏着掖着强。
“这不合规矩，公主以后是要嫁入萧府的。京城世家最是看重规矩和礼法，公主可以不在乎，可萧家不能不在乎。”孙嬷嬷翻着三白眼。
绿荷听着就生气，可孙嬷嬷是公主婆家送来的人，就连淑妃都不能轻易呵斥她。
陆柒挺了挺腰背：“陆柒在军中久仰萧老国公威名，听说他老人家不光英勇善战，也极能吃苦，向来与将士一同食宿，为人更是克勤于邦，克俭于家。怎么，此言不实？”
孙嬷嬷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老国公在世时的确不喜铺张浪费，但他是对自己，对家中人他并没有过多干涉，但这话不能摆在明面说。
陆柒继续说道：“陆柒既然要嫁入萧府，更应学习老国公的行事为人，嬷嬷不必多劝。绿荷，带两位嬷嬷下去好生安置。哦，对了，我宫里一向不喜奢华，还望两位住得惯。”
孙嬷嬷气得不说话，还是四娘接了话茬：“是，奴婢谨遵公主吩咐。”
陆柒想起她刚才自报姓名，问道：“你是秦艽的夫人四娘？”
四娘听陆柒连秦艽都知道，更是断定他俩有情，满脸笑容：“是，奴婢当家的正是秦艽。”
陆柒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安置，一会儿咱们好好说说话。”
*
接下来的几日，淑妃果然如她所说，并不插手嬷嬷们和陆柒之间的事。
陆柒与四娘相处很是融洽，四娘也算是半个江湖儿女，性格直爽，很对陆柒的脾气，俩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陆柒最爱拉四娘听各种江湖趣闻、帮派恩怨。
可孙嬷嬷这边就刚好相反，她向来欣赏温若蝶那样的闺秀，陆柒的做派实在让她看不下去。
陆柒眼睛不便，做不了女红便罢了，可是她也不能拿着竹棒就跟四娘过招啊。
孙嬷嬷大惊失色，连忙制止：“公主，您怎么能动武？！”
“强身健体有何不对？”陆柒反问。
孙嬷嬷抓住竹棒说不出话。
好吧，不会女红就算了，棋琴书画也不勉强了。但是总该读过些书，知书达理吧
“公主可读过什么书？”孙嬷嬷问。
陆柒道：“兵书，但是奇门遁甲我钻研得不深。”
孙嬷嬷脸色很难看。
女子无才便是德，孙嬷嬷劝慰自己，只要性情温婉些也算有可取之处。
结果隔天，她就看见公主拿着生肉喂白云，孙嬷嬷强忍着恶心，劝道：“公主，那可是生、生肉啊。”
陆柒托着盘子，白云叼着一块块带血丝的生肉，大快朵颐，她回头道：“我知道，鹰就是吃生的啊。秃鹫才吃腐肉呢，那可不好找。”
孙嬷嬷捂着嘴跑了。
她觉得不行，一定要好好和公主谈谈。
孙嬷嬷一脸严肃：“公主，女子讲究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妇德为贞顺，妇言为辞令，妇容为婉娩，妇功为丝枲。公主可曾听过？”
她顺带还睃了一眼四娘，妇德说得就是女子要从一而终，四娘这种改嫁女向来为她所不齿。
陆柒一下子收敛了笑容，目光沉静地看着孙嬷嬷所在的方向。
陆云曾说过：“小柒，我教你读书认字，一不为功名，虽然你也考不了，二不为谋生，当然你也用不着。只为二个字，明理。明理方能辨善恶，识好歹。”
后来陆柒越大，看得书越多，就越不喜欢女四书。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区别对待的书，为何只有女子要三从四德，男子就可以朝三慕四？！
既然她可以领兵杀敌，那么女子便不该困于后宅，相夫教子也该是女子唯一的选择，她们也可以出来做事、经商，甚至同她一样。
每当她跟陆云谈论这些的时候，陆云总会骄傲地看着她：“小柒长大了。”说完，他又侧过头轻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若是嫁给了别人可怎么办？”
“什么？”陆柒凑了过去。
“没什么。小柒你说得对，人人都可以有一番抱负，都应该追求自己的理想，才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陆云，你的理想是什么？”
陆云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山河，眼里光芒万丈：“我要让外族绝不敢再侵我大周领土一步！我要山河无恙，百姓无忧！”
铿锵有力的话、刚毅深刻的侧面轮廓、璀璨明亮的眼睛，在小小的陆柒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心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这是她的英雄！
她要快快长大，与他铁马战袍，与他醉卧沙场，与他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