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徐泽洋洋洒洒交代一大堆,最后还特地找借口把周嘉茉支走了。
小的时候他爷爷奶奶还在,在家里总听他们念,人活着得有一个盼头,这个盼头可以大,也可以小,但必须要有,不然空落落的一身无牵无挂,人就容易走歪路。
徐泽现在觉得这话无比正确,他站在李绝床边,看李绝低着头收拾房间,琢磨着话要怎么讲,李绝背对着他,难得轻声笑了。
“你不会临走前,还想再揍我一拳吧?”
这话多少听着有点记仇那味儿,徐泽一愣,受宠若惊,上次李绝用这种口吻和自己说话,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他心情忽地舒畅,一扫刚来时的阴霾,于是放松语气道:
“我哪敢啊?这要让周嘉茉知道了,还不把我给吃了……”
徐泽开着玩笑,李绝莞尔:“所以现在故意把她支开,是要和我说什么?”
还是那么敏锐,一针见血,徐泽大剌剌找了个地儿坐下,沉吟片刻,说:“小绝,我希望你能快乐点。”
李绝擦大提琴的手一顿,听见徐泽又说:“像上次那种事,以后别再发生了,你不知道你快把周嘉茉吓死了,她当时给我打电话,整个人话都说不利索。”
李绝唇线压紧,说嗯:“抱歉,你也是,让你那么老远跑过来。”
徐泽摆摆手:“不用,都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过周嘉茉真就只有你一个哥哥了,不管如何,你也得想想她是不是?”
这话后,房间陷入一片安静,良久,李绝终于出声,说好。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即使脾气坏,但是讲话从来算话,他说好,也确实做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徐泽每次问起李绝的状态,周嘉茉的回答都比以前好很多。
这年年末,大家都没回国,新年的时候,周嘉茉约了徐泽和远在澳大利亚的温娜娜,一起到温哥华过年,外公外婆的房子还在,每逢放长假,她和李绝都会回来。
在Richmond逛完,回蒸汽钟镇的路上,几个人听见天主教堂的新年钟声,温娜娜心血来潮拉着众人溜了进去,神父正左手托着《圣经》祷告,外面钟声荡荡,所有人都在新年到来的这一刻,感受着神圣的洗礼。
周嘉茉偷偷给温娜娜附耳,我外婆信佛,温娜娜小声,那怎么了,周嘉茉说,我也信,但听说信佛不能进教堂,温娜娜不解,为什么,周嘉茉凑近,相克,会发生不好的事,温娜娜表情一僵,说啊,那怎么办,周嘉茉就狡黠地笑,逗你的,你还真信。
徐泽在一旁偷偷搭腔,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也就你好骗。
温娜娜恼羞成怒瞪他,两人悄悄打闹,周嘉茉转头想找李绝调侃,却见一像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人,正眼神定定看向神父。
新年已过,神父祷告已完成,在讲圣经十诫之一,出自埃及记第二十章第13节的:不可杀人,违背者,下地狱,自杀者,杀了自己,同理皆得。神父一脸虔诚,右手在胸前比划十字,天主能够运用唯有他知道的方法,为自我了结生命者安排忏悔得救的机会,教会为他们祈祷。
徐泽还在和温娜娜拌嘴,李绝笑了一下,带着众人走出了教堂。
在那之后的两年,一切风平浪静,到毕业的最后一年,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此时曾席卷全球的疫情,将近尾声,大家都忙着回国事宜。
温娜娜接受家里安排,与父母要求的指定对象相亲,如果不出意外,回国会先订婚,徐泽提到这件事时,一脸的难以置信,说怀疑自己耳朵,温大小姐竟然没有反抗。
温娜娜在视频那头嗤之以鼻,爱情算个什么东西,大不了婚后各玩各的,反正老娘只想搞钱。
她在国外这几年,纯情浪漫过,也风花雪月过,对她衷心的,她爱不了,她爱的,给她戴绿帽,纠纠缠缠,分手和好,白天送花,晚上买醉,爱情观最后扭曲得不成样子,徐泽听完她一番宣言,已经见怪不怪。
她有意无意,打听李绝,周嘉茉捧她的场,我哥眼光高,追她的女孩从这里排到圣保罗,他硬是一个看不上,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说完,视频蓦地冷场。
谁都没想到,那个名字,时隔多年,还是在这瞬间,成为了心照不宣的答案。
大家都说遗忘,又所有人第一时间想起,三个人同时看向李绝的镜头,好在李绝低头写着什么,没有任何反应,徐泽打着圆场转向下个话题,直到聊天末尾,李绝才抬头。
他说周嘉茉学业还没结束,他不放心,所以暂时不会回国,等她毕业,再做打算。
周嘉茉惊讶,李叔叔知道吗?
李绝从桌边起身,离开了镜头,只听见声音:知道,他很赞同。
温娜娜和徐泽不约而同对视,然后打趣,那我的婚礼,大少爷你可要记得回来送份子钱哈。
李绝说好。
但这次他说好,却食了言,第二年夏天,温娜娜婚礼,赶上周嘉茉突然大病,医院检查结果出来,那年疫情留下的后遗症,不常见,也不罕见,已经有过相似病例,所幸没有危及到生命,只是以后身体底子会变差,需要好好注意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