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上次我给你说的我的那个侄女,你真不考虑考虑见见?我给你说, 我那个侄女可漂亮可优秀了……”
连淮南把手机从抽屉拿出来, 上面好几条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他一脸为难地笑:
“心领了主任,我这真不行,您要不再问问别人?别等会儿耽误了妹妹不是?”
“这还咋不行?男未婚女未嫁的, 那说不定一见钟情嘞……”
话还没说完,连淮南已经揣上了手机, “我还有事,先走了哈主任。”
说完不等陈主任再开口, 消失在了走廊的人群里,从外面进来的小护士笑:“连医生跑这么快,是不是主任你又给人介绍对象了?”
陈主任摸摸自己的地中海,“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怎么一个个都不知道着急……”
小护士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说:“那主任你可就找错人了,人连医生可是不婚主义。”
“啊?为啥?这年纪轻轻的,咋这想法?”
小护士凑过来,一脸八卦:“听说连医生喜欢的女孩子,手术没成功,死在了手术台上,估计是放不下吧……”
陈主任惊讶:“真的假的?你们咋知道的?”
小护士不好意思地笑:“我也是听七楼的护士说的,他们好像是听六内科的医生说的……”
陈主任嗤之以鼻:“这还能信?”
*
京北今年的春天比往年好很多,以前一到这个时候就造访的沙尘暴,今年到现在都没来,路上的花花树树,都绿得发光。
连淮南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花店买了两束花,一束白百合,一束白桔梗,到西郊墓园时,徐泽和温娜娜已经等在了山脚下。
自两年前回国后,每一年这天,他们两都会和连淮南约着一起来这里。
半山腰的墓碑前,杜梅的墓碑和夏耀的在一起,但今年,似乎有人在他们前面来过了,两块挨在一起的墓碑前,各放了两束一模一样的康乃馨,花瓣已经有些枯萎,看样子是几天前。
“是夏春天的什么亲戚吗?”温娜娜问。
连淮南摇摇头:“不知道。”
猜不到,索性也不再猜,三人把花放下,又往上走,快到山顶上,三人才停下来。
黑色墓碑上,夏春天扎着高高的马尾,浅浅笑着,一如那年的十七岁。
温娜娜把手里的花放下,擦了擦墓碑上那张照片的灰尘。
“真好看,我们都在变老,只有你还这么年轻。”
她眼睛红红,每年来都要哭一次,今年也不例外,但这次眼泪刚掉出来,就自己主动憋了回去。
“抱歉,去年答应了你,说好今年不再哭的。”
她边说边站起来抹眼泪,徐泽把口袋里的纸巾递过来,蹲下来把手里的花放在温娜娜那束花的旁边,说:“别担心,他过得很好。”
说完,停顿顷刻,又讲:“就说相信小爷我没错吧,我们都有好好完成你交给的任务。”
春风起,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回应这句话一样,徐泽抬头望天上看,云儿在慢慢走。
“李绝要结婚了。”
他站起来,“提前给你说一声。”
连淮南把手里的白桔梗放下,说嗯。
风又起,卷着三束花的花香,经久不息,杳杳不停,连淮南想,这也是你的回应吗。
下山后,三人在路边分别,温娜娜先走,徐泽忽然问:“这些年,你一直陪她在这里,不寂寞吗?”
连淮南往山上看,说:“她比我更寂寞。”
徐泽沉默,半晌,说:“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比李绝还晚认识夏春天,为什么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就只是因为学生时代的那短暂的喜欢吗?”
连淮南看着他,没说话。
他想起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他总爱跟着连清安在医院,小朋友天真,一面之缘也能成为朋友,即使再相遇,对方连你的名字都记不起,但那时候并不明白,人和人之间的相遇,就像宇宙瞬息,有的人在你生命经过一瞬,便如同那流星,再不会回头了。
可是人的一辈子,又能见过几次流星呢,那仅有的一次,也因为仅有,所以再难忘记。
“谁知道呢,”连淮南笑,“说不定我早就见过夏春天也不一定。”
当天晚上,连淮南又做了那个梦,校门口,夏春天说:“如果可以,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可以请你假扮我的男朋友吗?就这个月,等我手术结束就……”
“就什么?”他把话打断,“那个手术会有好好结束的可能性吗?”
夏春天歪着头,还真思索了一番:“千分之一也是之一嘛,不做的话我就只能等死了。”
“我死以后,你不用常常来看我,免得徒增悲伤,李绝结婚那天,你告诉我一声,我的手机里,有条早就编辑好的微博,你到时候帮我发上去。”
后面还有什么,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连淮南从梦中挣醒,眼角湿润,不知何时,那里留下了眼泪。
那些零零碎碎的交代里,事无巨细,却没有一条是关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