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后倒是想。
她原本没打算出风头,更不想再惹是非, 可是现场的情形, 越来越萎靡不振了。
她虽没打过仗,却也清楚, 人心一旦溃散, 管你有多少人,便是数万人都能被几十几百人拿捏住。
她站在城墙上, 手里打着节拍, 忽而开口, 唱起了先皇亲自谱写填词的战歌《破阵》。
姬后嗓音洪亮浑厚,身体康健, 气息也足。《破阵》是先皇最意气风发时一挥而就的歌曲,可想而知,歌词有多么的壮志人心,曲子有多么的豪迈张扬。
高宗皇帝吃惊得看向皇后,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有那么一瞬, 他看着自己的皇后,仿佛看到了他自小就仰望崇拜的父皇。
他是那样的英勇,豪迈,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他。无论是四夷还是番邦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自从父皇故去后,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豪迈的歌曲了, 不是宫里人不会唱,而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父皇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 他历经沧桑,心中有沟壑山川,有万千百姓,他谱的曲作的词,也只有他能体会其中甘味,旁的人只学了其形,无法掌握精髓。
可是,今日,他的皇后,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感动。
现场,震动的又岂止高宗皇帝,还有送行的文武百官宫人婢子,即将出征的将领军士,两侧的百姓……
《破阵》从来都是男子吟唱的歌曲,还从未听女子歌唱过。以前,所有人只觉得这歌充满了阳刚之气,唯有男子才能唱出其中的豪迈激昂。若有女子胆敢吟唱,必被唾弃辱骂。
可是,此时此刻,在姬后的歌声中,身体里潜藏的叫做血性的情绪被激发了出来。
渐渐的,充满了离愁别绪的《离歌》小了去。
高宗皇帝受到感染,不自觉地跟着也唱了起来,谢孝儒儒雅的脸上露出笑意,随即应声而唱。
越来越多的人开腔,直至数万将士齐声高歌,霎那间,仿佛山川震动,天地都为之变色。
风沙起,昏黄的日光中,有人渐行渐近。
那人穿一身精悍短衣,头戴黑色斗笠帷帽,猎猎风声卷起她微微过膝的下摆。小腿绑了束腿,显得她一双腿修长笔直。
她刚一出现,一直站在人群中魂不守舍的沈寂忽然定住了目光。他尚未被正式授官,穿一身士子服,站在百官最末。
姬后一曲方了,那神秘人也到了近前,侍卫手执战戟想拦,她像是一道流光,轻易的避开众人,最后她落在姬后身前,揭开头上斗笠将靠近的将领打翻最后一下盖住那人的头。
高宗皇帝吓得直后退,都要喊人了,姬后却两眼放光,上前几步,迎上去,双手托住她的两侧肘部,“你来啦!”
白驰干净冷清的脸上照旧没什么表情,忽地单膝跪下:“愿为天后鞍前马后!”
姬后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好!很好!”
站在她侧后方的谢孝儒却变了脸色,想去看最后方的儿子,然而身后都是人头,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
姬后兴致勃勃的同高宗皇帝介绍,说她就是当日打败也和部哈巴哈尔两兄弟的勇士。
高宗皇帝早听说这位勇士是个女人,同很多人一样,幻象中该是一位比男人还要男□□头比头大,浑身汗毛比头发还要茂盛,貌似无盐的丑女。后来又得知是亲外甥的媳妇,心情就更微妙了。
此刻见了真人,高宗皇帝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果然外甥肖舅,连审美都一样。
从高宗皇帝宠爱姬后可以看出,他是个审美非常正常的男人,喜欢丰腴康健的女子。因此白驰的长相在皇帝眼中无疑是大美人那一款的。
高宗皇帝的目光在白驰脸上停留的有些久。姬后不得不在裙摆之下用脚踩了下丈夫。
皇帝指天发誓,他可没起什么龌龊心思,就是难以置信而已。这腰,这腿,这身量,怎么就蕴含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就她,真的将哈巴哈尔兄弟俩给打败了?
姬后不给皇帝发呆的时间,提醒道:“皇上,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凡是能在擂台上取胜的,便封做先锋将军,领兵出征,对抗匈奴!”
她说的声音大,高宗皇帝还没出声,立刻有人上前制止。
“皇上,万万不可!自古哪有女子入军营,行军打仗的道理!”
随即又有人道:“女子参军乃是大忌!大不吉利!皇上,三思啊!”
雍州士族集团的人上前说话了,姬后一个眼神,立刻有她的人上前,冷笑道:“王大人,孙大人,二位大人既看不起女子,认定女子不能带兵打战,不如您二位大人领兵作战?料想以二位之才,定能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王大人面上大囧,愤愤不平的解释:“我等文臣……”
那人立刻道:“既是文臣,又何必干涉武将之事?若是当年各位大人能手下留情放过那些武将,如今我大周也不会出现武将人才凋零的局面。”
这句话成功挑起了文臣武将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