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后悔,她一直公私分明,举贤任能,不因私仇打压那些真正有才干的人。她一直知道恰恰是那些人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仿佛被女人左右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
高宗皇帝在时,他们还愿意朝她低下高贵的头。现在皇帝病倒了,他们都像是集体失了忆,忘记了她曾经对他们的提拔重用,也看不见她如今艰难的处境。仿佛太子继位才是顺应天理,将她赶下台便是“拨乱反正”。
她忽然之间明白,什么太平盛世!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公私分明!
手中无权,便是心怀天下,也屁都不是!
你对他们留情,他们却想要你的命!
她被困在深宫,联系不上谋臣,无人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后悔不该为了避嫌,早早让自己的俩个二儿子封王,送去封地。
俩个成年儿子本可以做母亲的左臂右膀,却因她的一念之差,断了臂膀。
姬后沉稳的心逐渐开始慌乱,她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转圈圈。
在她被软禁的当晚,有个人见了她,同她说了一番话。
她半信半疑,厉声呵斥他,休想利用她,加害她的人!
那人笑了,烛火下他的眼睛炫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说:“怎么会呢,我只想让你将她还给我而已。”
姬后陷在绝望中,没有退路。她眯着眼盯住他,二人在沉默中对峙。
她败下阵来,她还有的选吗?
所有人都认定了高宗皇帝凶多吉少,因此他们才敢这般对她。
她手写了一封信,交出联络用的印信。
却在他伸手过来接之时,又握住,迟疑道:“要是皇上活过来一切都好说。假若皇上真的崩了呢?你让她回来,真不是让她自投罗网?”
他笑了,意味不明。朝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
姬后着急上火,度日如年。
又过了一个睁眼到天亮的夜晚,她直愣愣的盯着屋内的残烛,止不住的想,若是她一把火烧了这里,会怎么样?
雍州世家,呵呵!果真还是她大意轻敌了啊,平素里装出一副被迫无奈委曲求全的样子。这么些年,她自以为处理的很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凡有一道口子,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反扑。
什么“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什么“妇人之仁”。正话反话都叫他们说了。女人嘛乖乖的任他们欺凌就好了,但凡敢反抗,侵害到他们的一点利益,便是大错特错!
她真是恨呀!
除了恨,更多的还是寒心吧。
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她呆呆的看着蜡油在手心凝固,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疼。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起了骚乱。
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些日子,除了她自己时而发怒,砸碎屋内的摆设,周围的一切都太安静了,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肯为她传递消息。
等她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又是一阵恐惧,她怕皇上不好了。
她嚯得起身,指甲扎着手心,定定的看向大门。
宫殿的门嘭得一声被一脚踹开,屋外的寒气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其实屋内并不比屋外温暖多少。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后,眨眼间倒像是成了深宫弃妇。
“皇后!”
姬后的眼里有层白茫茫的水雾,此时此刻此景,她是真的有想哭的冲动。
“皇后,”白驰上前,托住姬后的手臂,“我来助你。”
姬后顾不得感动,有了帮手她立刻就找回了力量,她当机立断,“去清心宫!皇上在那!”
白驰不问缘由,没有质疑。护住姬后冲了出去,一路横扫,直奔清心宫。
大概是雍州世家也没料到,有人会这么勇,不惜被诛灭九族,也敢大逆不道的犯上作乱。
他们更无法想象,真有人能横扫千军,一人能敌千军万马。
白驰的亲卫是她这些年自己培养出来的精锐,有男有女,却都是个顶个的英勇无畏。
都说仆随主,他们也一个个的喜欢断人手脚,并不轻易伤人性命。尤其是大内皇宫,到底还是有所顾忌。
白驰这些年在外征战,也不知被传成了什么样,总之当她现身后,大内侍卫还没正面交锋,就已经心存五分畏惧。
白驰几乎没废什么功夫,就将清心宫的人尽数收押,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清心宫。
姬后终于见到了皇上,颤抖着手走了过去。
太医院的太医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最近都住在清心宫。
姬后一一问话,医正颤抖着回了。
也是巧了,自皇上突然晕厥后,谢孝儒一直都在御前侍候。昨晚才被叫回去,说是家里有事。
姬后心里有怨,“便宜他了!”若能将他擒住,倒是有个大筹码在手里,她倒要好好问问他,这些年她可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
皇上还没死呢,他就这样对她,真叫她寒心!
“将军,将军!”李振情绪激动的冲了进来,“外面来了很多带刀侍卫,个个手持盾牌弓箭,一直在外面喊话,咱们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