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里只有郎氏悍妒,欺压妾室,毁了郎婿前程,动辄逼迫打骂,逼得丈夫整日愁苦郁闷,有家回不得,夜夜在外买醉寻求一丝安慰,就这也招了郎氏的恨,不得自由。
为郎氏叫屈的也只有真正和她有往来的几位后宅妇人和家中仆从。然而她们不识字,不在外经常走动,不会书写诗篇,不知如何编撰故事。那些会读会写的听信了陈家叫人散播出去的故事版本,愤慨的同时又添油加醋传播了出去。直将郎氏形容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鬼恶妖。很多人并不了解事情真相,一些后宅妇人甚至还聚在一起痛骂陈氏丢了她们女人的脸。
《郎氏案》群情激愤,不杀她不足以平民愤。
最后在县太爷的监督下,要将陈氏沉塘。
县太爷当年为了贪墨薛举捐官的银钱,借口郎娘子的状告借题发挥,光收钱不办事。此番应了陈家人允诺的好处,更不会为郎娘子做主,将错就错,黑了心肝。
要说郎娘子爽直,善良,敢爱敢恨,到底是有福报之人。
她养了个好女儿。
小小的女娃子,头上几根黄毛,话都说不明白,就敢去拦姬贵妃的凤驾给亲娘喊冤。(当年姬后尚未封后)。
人人都当郎氏必死,看热闹的乡民数以千计。谁知姬贵妃突然驾临,当着数千百姓的面,重审此案。
此案并不复杂,不过是有心人掩盖,歪曲事实,又触碰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再以讹传讹。将一个无辜可怜又坚强善良的女子推向绝路。
姬贵妃申明此案,当即怒不可遏。
当即罢了县太爷的官,收监待审,又将那些背后造谣推波助澜之人一一捉拿按律或当场鞭笞或入狱关押。
后来仍不解恨,将已下葬的薛举拖出来斩首示众!
这一斩不知斩痛了多少人的神经。
郎氏冤屈大白天下。
因为姬贵妃的雷厉风行,为民做主,四海传播。
这也为她日后封后赢得了许多好名声。但也有说她太过狠毒了些,老话常言入土为安,都已经死了的人还要拖出来斩首,作为妇人,实在不够心慈。
这也导致了,解气的越发敬爱她,心虚的越发畏惧她。
后来这件事被人编成了折子戏,就有了这么一出《斩夫郎》。
*
白驰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的“郎氏”哀哀切切的哭,乞求丈夫怜惜,心内叹了口气,“真是戏班子不同,戏子的理解也天差地别,像郎氏那样敢爱敢恨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委委屈屈的乞求丈夫怜爱?她应是一个有思想有谋划不会逞一时之气让自己过的不好,也绝不可能委屈求全到这种地步,没有男人,她又不是不能活……”
心中的厌倦刚刚涌起,忽地一个小人儿钻到了她的身旁,小小声道:“娘子,娘子,我刚才看见二公子偷跑回来了。”
白驰仰靠在太师椅上,姿态散漫闲适,下首一圈沈府的妇孺下人,个个看得津津有味。老太太更是嘴里嗑着杏仁瓜子接连拍手叫好,全然忘记了她还有儿孙被关在屋里“闭门思过”。
小女孩矮蹲在她椅子旁,仰面看她。
是个机灵的小鬼。
不远处杨婆子瞧见,犹豫不决,她摸不准新任女主人喜怒,一时不知该不该过来拿下铃兰,将她撵走。
白驰揉了揉额角,“你说的是?”
铃兰认真道:“就是早上刚走的二公子,您的郎婿呀!他又回来了,翻墙进来的,我瞧见了。”
白驰的动作顿住,一声发自腹诽的无奈叹息,“这小子,真让人不省心呐。”
第6章 沈家邪门,速逃速逃
沈寂贴着墙根,眉头紧缩,神色戒备紧张,额上出了细密的汗。
一只手悄悄搭上了他的肩,沈寂寒毛炸起,竟然死死咬住唇没出声,反一把抓住她将她的嘴给捂住了。
白驰好气又好笑,由着他作为。
沈寂的心口贴着她后背,心脏鼓噪,感觉得出方才他被吓得不轻,且现在也是保持十二万分的戒备。
“你别说话,跟我走。”他拉住她,同她一起躲在隐蔽处。
“小驰,你可能不太了解沈家,但这里却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我都很熟悉。他们……”沈寂很急切,大概又因为是亲长的缘故,他不愿多做评价,“总之现在的沈家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你懂吗?”
白驰满含笑意的看着他,看到他鼻尖冒汗,还捻起帕子替他擦了擦。
沈寂握住她捏着帕子的手,“你跟我一起走!我不能将你丢在这个我完全想不通危险未知的家里。”
“说傻话了不是,”白驰轻柔的朝他吐气,“现在掌家的是四叔四婶,不是大伯母,如今家里其乐融融,没有谁欺负谁。”
“不对,”沈寂两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你听。”
白驰:“什么?”
沈寂脸色凝重,羞愧道:“《斩夫郎》!我在云亭县听过这出戏,就是麓山书院所在的镇子。谁人家都有可能请戏班子来演这出戏,但是我沈家不可能。因为,因为我们家的老太太就是另一个陈氏女啊!可怜老太爷正头娘子没有郎氏那般的勇气和好命,生生被药死了。这事,我也是偶然听大伯母背后议论老太太才知道的。”
“有意思,”白驰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因为轮回的缘故,她已不是第一次听沈寂说起这段家丑了,可每回都被他一副我血液里就带了恶,我为我的家族感到耻辱,又气又摘不干净自己的表情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