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郎子君打造春意的本意是想不走寻常路,为那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寡居的贵妇有些消遣娱乐的地方,可真等开业了来光顾找乐子的还是男人们。
哪个正经的女人会光明正大的来这种地方,虽心里早就坏烂透了,可除了像郎子君那种有个出格的娘才养出这种离经叛道的女儿,谁有这勇气同整个世俗对抗?
后来郎子君也看透了,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男客女客都招待,只要能付得起银子。女客那里呢,做得更隐蔽些,带上画卷过去,悄悄的送去,看上了谁就将谁送去。
大家都是体面人。
体面人做体面事。
说句实在话,春意开张这么久,除了郎子君带人来撑过场子,还真没哪个女人光明正大的来逛过。至少是不会走正门穿过大堂的。
白驰匆匆往楼下走,大周有宵禁的规定,亥正就不许在外行走了,除了特定的场所可以照旧营业,但客人也是要留宿过夜的。
郎子君去县衙报的案,没想到过来的是金吾卫。
谢灵空正在盘问郎子君,态度不是很友好。
一个拿男子当玩物的女人,又有哪个正经男人会喜欢她。尤其他哥谢无忌不喜欢她,他就更没道理喜欢了。
谢灵空踩踢着破损的门窗桌椅,神情倨傲,问讯说话,也很不客气。
不过郎子君也不在乎就是了。态度散漫的应对,反正你不给我好脸色,我也不给你面子。
白驰自三楼负手而下,楼下乱糟糟的,起先大家还没注意,当她下到二楼的时候,谢灵空忽然抬起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愣住了。
郎子君没骨头般的由着人搀着,转了个身,仰面看去,甜甜的笑了,“你怎么下来啦?”而后推开众人,欢喜的迎了上去。
谁知谢灵空阔步上前,在白驰一脚踩在一楼之前,将郎子君别过去,双手交握,正当他瞪着眼不知该如何称呼的时候。
郎子君已重新站好,贴了过来,有些疯傻的卖弄风情,“我的白大将军呀。你看他们都欺负我,你还不叫他们速速退开。”郎子君是真的喝多了,就算没有醉糊涂,说话行动也不受控制了,一直在笑。
在场的金吾卫有人认出了她,表情透着惊骇,过后便是了然。也对,这样惊世骇俗的一个人,以女子之身都能当上大将军,逛逛花楼勾栏又算得了什么。
郎子君几次欲攀上白驰,都被她避开了。倒也不是嫌弃她,只是她挨上来就想在她前胸后背的摸,是个正常人都会起鸡皮疙瘩。
白驰同谢灵空没什么交情,况且她这人忘性大,很多时候看着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点个头,也就算打过招呼了。
因她位高权重,金吾卫们在经过小片刻的呆滞过后,也都纷纷行礼。
几乎没有谁怀疑她的身份,因为放眼整个大周也没有那个女人有她这样的威势,除了姬后。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她走开。
有一个身着红色衣服的小倌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匆匆朝角落的置物架走去,谁知蓝衫的春锦忽然快一步抢了去。红衣小倌气得顿足,一个过气的人同他争什么?而且他很快就要被嫁给一个变态老男人了,哈哈,想想就好笑。
“白将军,你的配剑。”蓝衫男子忽然开口,羞耻,不敢面对,可是他没有退路,眼前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能豁出去了搏一搏。
白驰回转身,抬手接剑,“多谢。”
剑未动。白驰看到举剑男子的手青筋都出来了,他握得很用力,也很紧张,手在抖。
白驰掀了下眼皮子,看向他。
蓝衫男子更紧张了,面上涨的通红。
他鼓起勇气,说:“白驰妹妹,救我,求你。”说完眼眶就红了,因为无地自容的羞耻,也因为他知道眼泪能打动人的分量。
白驰眯了眯眼,根本想不起他是谁。
郎子君靠在下人身上缓了缓,见了这副场景,忽然就兴奋了,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扑在春锦的后背上,“好小子,都会自谋出路了呀!有眼光呀!这位可是个好靠山呀!”
春锦整个人一颤,人人都说郎子君人尽可夫,水性杨花。都只盯着她的私事做文章,可又有几人能看穿,能将生意做的这般大,这般好,她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这其中就包括,她足够心狠。
见识过郎子君厉害的春锦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如果这次他不能叫白驰想起自己,得到一柄保护伞,等她走了,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眼中恐惧的神色太过深刻,白驰心中轻叹,如蒙元顺所言,这天下间的苦人何其多,他们能救得了几人?蒙元顺是见一个救一个,比普度众生的菩萨还辛苦。白驰呢,她从来都是做冷漠的样子,任谁人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可有人不顾她的威吓也要求到跟前,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她没有普渡众生的心,却也做不到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