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忌全程没什么废话,安静的听,直到听谢灵空说白驰将佩剑送出去赎人。
“卡崩”一声很清晰的脆响,紧接着,有什么落在地上砸碎了。
谢无忌抱歉道:“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没吓到你吧?”
谢灵空没多想,“还是屋里太黑了,我找火折子。”
谢无忌打了个哈欠,起身,“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地上的碎瓷不要管,天亮了叫人进来收拾。”
他说走就走,步伐稳健,似乎半点不因黑夜而影响视线。
半道上,茅吉人自黑暗处悄无声息的跟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全程没有说话。
回了屋,他摊开手,左手戴了副不知什么动物皮做成的手套,右手什么也没戴,手掌有一片碎瓷扎破皮肤陷进肉里,出了血,他拧紧眉头按住那块用力往里按了按,出了更多血。
茅吉人进来,点燃灯座。不经意间抬眸看向他,脸色大变,一时忘了低头。
谢无忌的半边脸上纵横交错的花纹,像是蛇皮,又像是被烫坏了,几乎要凸出来。瘆人,可怖,甚至……“是不是很恶心?”他说,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底泛红,隐隐有竖瞳之相,邪异若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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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驰自从去了神谷关,跟着蒙元顺混得久了,有些习惯也随了他。每日必早起,先舞刀弄剑一会,再用早膳。
巴嬷嬷起得也早,不过她没出屋,而是专心致志的等在屋内,等“回过神”的白将军过来赔礼。
她是七皇子最信赖最喜欢的嬷嬷。
福王和寿王小时候,她是他们众多乳母中的一员,仗着这份功劳,又是姬后身边信得过的老人了,七皇子出生后,她便被提拔了上来,做了管事嬷嬷,管理着七皇子身边大小宫人近百人。
一言堂的活做的久了,就养出了些脾气,且脾气还不小。
昨儿个白驰连个笑脸都没给直接回屋了,这位巴嬷嬷越想越生气,关在屋内抱怨了半天。宫婢们吓得不敢说话,无故又挨了巴嬷嬷俩个耳光。
于她看来,皇后将七皇子送来给白将军府上,拜她为师,是为了给她抬身份,天大的荣宠。
白驰作为下臣,理当感恩戴德。
巴嬷嬷先前过来的时候就不怎么乐意,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去了别处生怕被亏待了,过不舒心。姬后一道口谕下来,她借口给七皇子收拾东西,恨不能将他的小宫殿都搬过来,为得就是叫自己享受。
可是到了将军府还是叫她频频皱眉。姬后赐下的宅子不是那等阔气的大宅门,但也不小气,与宅子一同赐下的,还有修缮的经费。这钱可以直接给到工部,那边会派专人过来,半点不用操心,到时候直接入住即可。但白驰临去接福王寿王的时候就有交代,将这笔钱给扣下了,交给铃兰。
铃兰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从神谷关带来的人中挑挑拣拣,让他们干,另外给工钱补贴他们。
自家人做事不着急,活做的慢且省,得了空闲就去坊市里淘些边角料。还有人会些雕工,自己做了小玩意可以当摆件,也拿来给铃兰看。铃兰觉得不错就几文钱买下,摆在屋内装饰。巴嬷嬷刚来的时候就撞见了这一幕,简直震碎她三观,身为家奴连人都是主人的,雕了个小东西,且不论怎样吧,敬献给主人,主人肯收便是天大的荣宠,竟还敢收钱?
嬷嬷觉得不像样,简直太不像话了!使了银子问将军府的下人,下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对嬷嬷给的好处却敬谢不敏。宫人直呼怪哉,敢跟自家主子做几文钱的买卖,却不要别人的“孝敬”,又没要他做什么坏事,就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这银子挣的就跟白捡的一样,不要?脑子坏了吧。
待了一晚上,巴嬷嬷已将将军府从里到外都看轻了。
没有前院后宅之分,谁人都能进进出出,主仆尊卑不分,大呼小叫,玩耍打闹,半点规矩也无。
最让她不屑的是,将军府的所有人都透着一股穷酸劲。
昨天还叫她听到一个笑话,前院后宅大片的空地,原本种植的花草都枯死了,现在被翻匀了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宫人随口问了一句,打算种些什么品种的花,你猜将军府的人怎么说?说是等开春了种菜。简直笑死个人!放眼整个平京城,都不是京官了,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都做不出来这事。这差这一口吃的,会饿死?
白驰用完早膳就出门了,今日宫宴,她要忙的事情很多。
千牛卫有卫戍皇宫之责,若是出了纰漏,她得担责。
她刚走,巴嬷嬷的手下就将消息递给了她,巴嬷嬷很生气,又听说那个据说管着府中大小事的铃兰丫头还在睡着,半点不管她家主子的起居出行,同时又让她打听到了一件叫她笑掉大牙的事,白将军从春意带回来个小倌儿,这是要养面首的意思?都这么光明正大了?
呔,果真女人不能有权,太伤风败俗了!
白驰从早忙到晚,千牛卫不服她的人很多,她做事不顺手也顺手。
不顺手的是有人不听她的调派,还捣乱。顺手的是,不服她的人都被她揍了一顿,不废口舌,不讲情面,简单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