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就有所怀疑,但不确定。
如今听魏岷之这般说,仿佛一锤定音,琢磨不定的事终于有了答案。没什么惊讶,反而觉得高兴,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就好办了。
有所求就有软肋,就怕她无欲无求,那就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你的反应也不是早就知道的样子,你也觉得白将军大逆不道的想法是痴心妄想?你就不担心,她真干出什么连累你一家老小?”后一句才是魏岷之真心发问。
谢无忌:“你是担心我谢家一朝倾覆,你下错了赌注,血本无归吧?”
魏岷之心想,“你俩可真是一对亲夫妻,说话都这么不留情面。委婉点会死啊!”
却见谢无忌起身,自身后的书架上取了一个黑漆匣子,推到魏岷之跟前,说:“听长乐坊的人说,山鬼大人近日输了不少,连最喜欢的玉扳指都典当了出去。”
魏岷之见他背过身拿匣子的时候表情就变了,脖子伸的老长,见他回转身,又装模作样的不去看,直到匣子推到面前,又被打开了盖子,黄澄澄一片,最上面放着一个翠□□滴的扳指,想稳住文人的孤傲清高吧,奈何眼珠子还是出卖了他。
如意坊是谢无忌私下经营的赌场。
山鬼先生是魏岷之易容后用的化名,在赌鬼之间很有名。
“那个,人、皮面具也不怎么好用了。再给我张新的呗。”魏岷之拿人手短,笑的真情实意。
谢无忌早有准备,自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内里泡着一张薄薄的半透明的皮。
“这个是我才改良过的,贴在脸上透气,一次使用两天不揭下都没关系,跟之前的一样,不用了就泡在药水里。大概可以用半年左右。”
魏岷之听到很高兴,双手就要去握他,“郡王呐,你可真是个妙人呀。也只有你懂我。”
谢无忌很诚实:“不,我不懂你。”但是你有弱点我好拿捏你,这就够了。
魏岷之把玩着玉扳指,摇头晃脑:“不,你懂我。赌博之于我,白将军之于你,没什么不同。上了瘾,戒不掉。”
谢无忌看他,透着不悦。
魏岷之摇头笑,“瞧你,动不动就生气,哪像外头传的那样——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谢无忌不屑:“数年前我还是别人嘴里的小杂种贱皮子,粗鄙卑弱,贱若尘埃,整日里活得胆颤心惊,少被人看得起。如今却被人捧成星辰明月。世人多是攀附权贵,人云亦云之徒,你觉得我会在乎旁人的眼光?”
魏岷之敛了笑,偷偷去看他,心道:不对呀,今天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谁惹着他了?略一思衬,脑瓜子哐得一下子,琢磨过来了,笑容收不住,透着些猥琐,“嘿嘿嘿!”
谢无忌连金子带药瓶往他怀里推:“赶紧走!”
魏岷之就像是瓜田里的猹,这么一口大瓜摆在眼前不让他吃上一口,他今晚还不得百抓挠心觉都不用睡了?他今天特意过来,想转述白驰那番厚颜无耻的言论比想说她欲称帝强烈的多了,只不过怕得罪人,一直忍着忍着,终于找到机会了,赶紧竹筒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说了起来。说完后,不忘求证,“所以,她是真的睡过你后不负责任,你被她给白玩了?”
魏岷之眼睁睁看着谢无忌红了双耳,那血色沿着脖颈一直红进了雪白的衣襟。先前的狰狞不快仿佛消散的云烟,氤氲云霞下整个人都透着难以名状的温柔,眸含水色,微咬薄唇。
这谁顶得住?魏岷之忽然感同身受白将军的快乐了。片刻功夫,回过神来,魏雏儿整个的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这气氛吧,俩个大男人在一起,似乎有那么些些咳咳……那我走?
他怀里抱着金子跟条蛆似的都要拱出门去了,谢无忌忽然起身,“坏了!”
魏岷之不明所以:“坏了?”
谢无忌自顾更衣,“你说天后命白驰找出遗诏?”
魏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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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谢无忌手执通行手令,敲开了国公府的大门。
彼时府内上下都已经睡了,国公爷从睡梦中惊醒,还当是出了什么国政大事,慌里慌张的往身上套朝服。
谢无忌很快到了父母的寝室,站在门外自陈罪过,今日一时糊涂,不该对母亲那样说话。
谢孝儒还兀自懵着。大长公主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快步冲出门去,将儿子搀了进来。
谢无忌不着痕迹的让了让,他一直不习惯同父母有亲密接触。
公主全不在意,只一门心思在儿子身上,心头郁气全消,问:“吾儿深夜赶来,只为同阿母认错?”
谢无忌:“母亲,儿子今日莽撞了。”
公主的心都快化了,暖融融的,“无妨无妨,要说错也是我错在先,我不该说那样叫你误会的话,你太子表兄可怜,从小没了母亲,我这个做姑母的不关照他谁人又能真心待他……”
又来了,又来了,谢无忌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不露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