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父亲让他褪.去公子的华服,将他塞进马车,丢在田间地头,让他去感受当世百姓的疾苦。
年少时总想大干一场,做出一番功在千秋的伟业,不怕流言蜚语,不惜人命去填。
年岁越大,看得越多,心磨的也越老。谢孝儒越来越注重当下人的生活状况,考虑的也是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心里的那点青史留名也不知搁在那个书架上落灰了。
而他也终究活成了自己父亲的样子,学着父亲的样子开始打压自己“雄心勃勃,大言不惭”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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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问:“姬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你还不如咱们儿子?可照她所说无忌在殿试上那般的精彩绝艳,怎么只点了个探花郎?现在还没授予正式官职?”
这话该如何说好。
谢孝儒曾和儿子私底下抱怨过,士族树大根深,盘踞朝堂,从而阻断了寒门庶族的晋升之路,一些真正有才学的人无法得到重用,庸碌者却高官厚禄,这是不恰当的,不应该的。
不过他也只是私底下抱怨,身为士族核心人物,心里想的和做的永远不可能一致,因为牵扯的利益纠葛太多,很多事跳出来看的时候总以为简单,等真正走到了那一步,才发现年轻时候的想法,真的是幼稚又可笑。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好儿子,竟然偷偷写了一本《建言书》直接在殿试那天呈给了天皇天后。
好家伙!可真是经才绝艳呀!
一个连官都没做过的考生,竟然提出了涵盖大周国各方面事务的大政方针。
皇帝看后,大为震惊,兴奋的说:“无忌大才!真乃高见!”
姬后也眸色异动,满是欣赏。
直到皇帝让桑中官将这《建言书》当众宣读,底下的士族官员坐不住了。
这劝农桑,薄徭赋,发展农业经济就罢了,可是你小小一才子,竟胆敢提出改革官吏选拔,打通寒门晋升通道,保护他们的利益,你想干嘛?反了天了?吃了几天饱饭,就忘记自己也是士族公子了?
简直岂有此理!
哦,此刻终于有人想起来了,这位谢家嫡长子不是从小养在大家族里,而是才认回来不久,怎么,在外头吃了苦受了罪,就想回来干掉他们了?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高宗皇帝这个大憨憨,起初他是压根没意识到外甥的这些建议到底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难怪皇后看完后没吭声,只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沈寂的《建言书》在朝堂上掀起了极大的风浪。
士族倒戈,想指责沈寂的不是,又意识到这倒霉玩意是自己一家的,只得忍着这口恶气,一劲的说小谢年轻,尚需谢太傅教导,稚子之言当不得真。
原本做好了准备要对沈寂进行轮番轰炸攻击的寒门庶族官员,齐齐懵逼,等反应过来后,反处处维护沈寂,大赞特赞谢郎君惊世之才。
最后还是姬后出声,压住局面,点了谢无忌探花郎。
按照惯例,一甲前三都会当堂授予官职。原本高宗皇帝早就做好了打算,点谢无忌状元头名,任中书省中书舍人一职,这起步可是前景辉煌,妥妥的为将来宰辅做准备。
好嘛,这下子好了,闹了这么一出,士族官员打心底是认可谢无忌才华的,但一致觉得他还需要被他爹管教一段时间,增强族群认同感。
为了顾全谢家的面子,皇上不仅没授予谢无忌官职,连状元和榜眼的官职都没提了。
这之后,匈奴也和部来使,这事暂时就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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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国公爷说了许久的话,也将白驰的事给说了。
谢孝儒安慰她,“你要想开点,无忌从小不在咱们身边长大,咱们不能像别人家的父母要求子女那样要求他发自内心的孝敬恭顺,这是不切实际的也不合情理的。你别急,你听我说完,今天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别光抱怨儿媳妇,我知你心里其实真正介意的是儿子的态度,可你却只说儿媳偷跑了不好,只字不提儿子的问题。你隐藏了心里真正的想法,你这是迁怒。这一点是你做婆婆的不好。”
“那她也要当我是她婆婆呀,”公主抱怨了这一句,并未将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说出来,后宅里的糟心事她从不愿让丈夫知道。
在她心里男人就该是干大事的,不该因这点家宅琐事烦心,“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和儿媳的矛盾。等她回来,一定加倍疼她。”其实,她又哪里不疼她了,吃穿住用从来也没亏着她,也不是没想过亲近她,可是……
“唉,做孩子的永远体谅不了做父母的心。”她叹了口气,精力不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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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和部大概嗅到了大周的退缩和软弱,越发张狂起来。
不仅到处张扬要么迎娶公主,要么大周退还北地十二州,否则也和部的二十万勇士将会踏破神谷关,为逝去的先祖讨要说法。还耀武扬威的到处惹是生非。自从他们算计了彭双,将他打伤后,更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起来。
但凡听说平京城内哪户人家有拳脚功夫厉害的就要去挑战。没几日下来,被打伤的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