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越皱着眉摆了摆手，“带进来。”
裴故笑了笑，很快命人押进来一个黑衣身影。庞云一见那身影，便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
——那分明是他府中的暗卫！
他目光骇然地退了半步。
裴故在他身侧轻笑，“庞太师何故如此慌张，莫不是被这贼人的模样吓到了？”
“不、不是，”
庞云强装镇定，逼着自己不去看那暗卫，免得露出更多破绽来，“老夫只是年纪大了，许久没见过这等场面，有些不适应。”
闻人越道：“裴卿，这是何人？”
裴故行礼道：“禀陛下，此人应当是某个家族中豢养的死士，又称暗卫。禁卫军发现他们时，这群暗卫正试图逃出京城，与其交手后，发现这些人牙缝中都藏了剧毒，若是不敌便会自杀而亡，十分难捉活口。”
“而现下殿中的这位，便是捉住的唯一活口。”
闻人越的视线落到那被捆住的暗卫身上，“可查出来是谁家暗卫了？又为何要逃出京城？”
庞云隐隐察觉到一柄利剑悬在自己头顶上，这柄利剑只随着裴故的话语决定是否掉落。
而很快，裴故出声了。
“禀陛下，这恐怕就要问问庞太师了。毕竟，太医院从这些暗卫身上提取出来的剧毒发现，制作此种毒药的原料只有在江湖中的宴春楼能买到。而微臣前去宴春楼调查发现，购买此种原料次数最频繁的是一名叫荣立的人。巧的是，庞太师家中的管事，就叫荣立。”
庞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慌得厉害，但仍强逼着自己镇定，“陛下，老臣府中的管事确实叫荣立，但臣并不知他要购买这些原料作甚。”
“裴丞相，蓄养死士是大罪，纵使丞相素来与我敌对，但如此大的罪名，还望丞相调查清楚，勿要感情用事。”
裴故挑了挑眉，着实为庞云的心理强大讶异了片刻，但可惜，他裴故今日是打定了心思要将他扯下来！
裴故笑一声，“陛下，还有一件更巧的事，近日去宴春楼买这些原料的，只有荣立一人。而据我所知，荣立所买的这些原料，他既没有拿回家，也没有制成药丸拿出来售卖，而是就留在了太师府。那么请问太师，这么多原料，这是去哪儿了呢？”
庞云脸色煞白，脑中还未想好要如何反驳裴故。
“陛下，”
裴故肃容，沉声道：“臣有理由认为这些暗卫就是太师府的！苏臣年对庞太师的状告没错，庞太师确实豢养死士！请陛下明查！”
闻人越的目光落在庞云身上，似怜悯又似蔑视。庞云此时总算反应过来了，跪下哭嚎着求陛下开恩。
沉默半晌，闻人越道：“细查庞云一案，裴蕴旧案，重新查证。”
庞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怔怔地望着地板，心里想的全是这回完了。
-
小乞丐状告庞太师一案沸沸扬扬闹了好几日。
由于此案过于震惊朝野，是以不消半刻，这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连来食铺里吃饭的都在谈论这件事。
许慕清和小七更是讶异。
无他，只因她们二人知道这小乞丐苏臣年不是别人，正是贾宁灏上门那日黎安安打发去打听消息，后来又收进食铺里做伙计的那位“阿臣”。
“啧，”
许慕清放下手里擦拭的短刀，“还真是瞧不出来，阿臣那小子竟然是什么苏淮的儿子。果然娘亲说的没错，皇城根脚下随便碰个爷都不是简单人物。”
小七蹙眉道：“阿臣的爹与裴丞相父亲的案子有牵连，而且好像还是不好的牵连，那阿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他会被问罪吗？”
“对哦，”许慕清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如今被小七这么一提，顿觉有几分道理，“若是因此被问罪，阿臣也太惨了。安安，你说阿臣会被问罪吗？”
黎安安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她心中想着的却不是苏臣年这桩事，而是为今世的经历隐隐与前世重合而感到不安。上一世，庞太师倒台是因为他的儿子□□小七致死，而自己为了给小七报仇，一路告到了大理寺。彼时裴故也正好在替他父亲翻案。
前世的她是个小乞丐。
这一世去大理寺告状的人不是她了，换成了苏臣年，可他也是个乞丐。
是巧合吗？
如果这是巧合，那前世裴故的死亡，这一世又会变成什么？
第57章
不过半月, 苏臣年状告庞太师一案就有了结果——庞云伙同苏淮等人污蔑朝廷命官裴蕴，事成后又派人将苏淮斩杀，府中私自豢养死士, 证据确凿, 暂押收监，秋后问斩！
如同寻蜂人用细线牵着的一只蜂，沿着被牵住的蜂一路追踪, 最后发现整座蜂巢。大理寺等人沿着苏臣年状告庞太师的案子一路追查，遂牵扯出五年前裴蕴贪污案的诸多线索。
十六日，裴蕴贪污案正式开审。
裴故作为其亲眷，不参与审案事务, 为避嫌一时赋闲在家。
黎安安这时才有机会看见裴故。
自打审理庞云的案子开展以来，她的心中便一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事态变化超脱她的预料和掌控，如今已不是她想插手就能插手的了。
也许只有亲眼见到裴故仍安然无恙, 才能令她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