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触,裴故抱歉:“在下失礼了,不能起来同姑娘说话。”
黎安安快步走到他床前,一把按住了他欲起的肩膀,“没事,你躺着便好。”
裴故愣了一下。
黎安安这才注意到,因为治伤,裴故的上半身除了伤着的地方有纱布外,其余几乎是处于□□的状态。她的手直接按上他的肩膀……这不是流氓行径?
黎安安倏地收回了手。
气氛有几分沉默。
“咳,”
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我来是找你有些事要说。”
“这块玉佩,”黎安安将它放在桌上,“你收着,不必给我。”
裴故的视线凝了片刻。
“我一路逃亡,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姑娘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这玉佩,姑娘收下吧。”
黎安安摇了摇头。
她仗着裴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管那枚放在桌上的玉佩,岔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件事,我如今有另一件事同你说。”
她顿了顿,“我惹了些麻烦,那些人发现你被我救下藏在医馆了。”黎安安隐晦地提醒他,“你也许会被我牵连。”
裴故的神色依然平静,湖泊般深邃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没有黎安安所以为的惊慌,他温声道:“姑娘想怎么做?”
黎安安张了张嘴。
她惊讶于裴故的镇定,仔细想想,却又莫名觉得合理。
当年的裴丞相,本就是临危不乱的性子。
当下便不再废话,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我想将你送走……那些人也许今晚就会寻过来,我护不住你。”
裴故摇头:“我这一身重伤,走不得。”
“姑娘救了我已是仁至义尽,剩下的,我自己处理便好。”
听见这话,黎安安平白地就生出了一股怨气,“自己处理”“交由我便好”“放心”……这类话前世裴故说过多少次了!什么都不让她参与,什么都不让她知晓,到头来自己要死了就把打点好的一切交给她,把她送走。
她明明想要的不是这些。
“这种话你说一次便好了,以后在我面前,别再说什么‘自己来’‘交由我便好’,我不爱听。”黎安安闷闷出声。
“好了。”
她背过了身,“你说的担忧有道理,你的伤确实不宜再移动,我去找张大夫商量商量。”话落,不等裴故反应过来,黎安安已快步出了房门。
合上的木门发出碰撞的“咔哒”声。
裴故轻轻敛了下眉。
他似乎,惹她生气了。
是他哪里说错话了吗?
可思及自己如今的处境,裴故的唇角慢慢抿直。
她救他一命,已是足矣。她害怕因为自己的麻烦牵连他,殊不知他本身就是个最大的麻烦。没有必要牵连人家,等报了救命之恩后,便该离开了。
窗外的迎春刚刚冒头,裴家的大公子已经决定,要帮小乞丐解决这个麻烦。
第7章 来人
待掩上裴故的房门,黎安安绷着的面颊才松了下来。
她方才说的话属实有些冒犯。
若是放在前世,她决计不敢这般与裴故说话。也是方才气狠了,才口不择言。
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黎安安目光清明,打算和张大夫说明情况。
医馆后堂。
“你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裴故移动又不会加重他的伤?”
张大夫将取来的草药放在杆秤上,仔细看着重量,“这等好事,黎丫头你找找华佗罢,老夫才疏学浅,没有办法。”
黎安安不死心,“张大夫,当真没有办法吗?”
“为何要将他送走?”张大夫放下杆秤。
黎安安犹豫了一瞬,见张大夫乜斜了她一眼后,一咬牙把黎老爹病逝、赵德全威胁她的事情全说了。
“……赵德全派了人盯着我,如今裴故重伤,若是教他们发现我与一男子有牵扯,十有八九不会放过裴故。我不想把他牵连进来。”
“所以,”
张大夫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这就是你要送他走的理由?”
黎安安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肯定不同意吧?”
老大夫继续手上的事情,看也不看黎安安,“你救了他,他拿出身上唯一的玉佩也要报了你这份恩情,治伤钱也要自己付。如今听说了你因为怕自身麻烦牵连到他,又要费心思将他送走,不说他的伤允不允许这样做,就是依这年轻人的性子,也不会答应。”
张大夫回身将切好的药材放进柜子里,“老夫说得对不对?”
被猜中全部经过的黎安安颇有些窘迫地挠了挠面颊。
“那,”
黎安安求救,“大夫可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安安求教。”
捣碎的药材沿着纸张的折痕一点点顺入瓶罐中,待最后一点倒尽,张大夫拿褐色的木塞利落封紧了瓶口,“砰”地一声塞进了柜子里。
“法子很简单。”
张大夫抚须而笑,“你让他扮作女子不就可解了?”
清风拂过,那立在堂中的女子睁圆了眼睛,半晌没说话。张大夫哈哈大笑,黎安安窘得一溜烟不知往哪个犄角疙瘩里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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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永宁巷的百姓们已睡得熟了。此时便是路上突然窜出一只尖叫的野猫,也决计不会吵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