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西北了,顺道过来看看你。”
西北与平北俨然是两个方向的地方,姜听的眼睛在一瞬便充满了泪水,沙哑地说道:“我已经不是姜家的人了,哥哥不用管我了。”
姜闻掀开她的毯子,带着白玛瑙扳指的骨节分明手指,缓缓抚摸着她的肚子。
“不是族人,但你还是我的妹妹。但凡你要与我商量一番,也不至于被删除族谱,在这般天寒地冻的地方生产。”
他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应该在京城中享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非蜗居在这罪民窟之中。
姜闻斩钉截铁道:“我在宝盛昌给你寻了一处大院子,稳婆和郎中也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那里我备了几箱的东西,且去那里。待孩子们一岁之后,我便来接你回京城。”
姜听看着哥哥已然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心中的胀痛难以言说,她恨英国公府,但她从来都没有怨过自己的哥哥。
她靠在哥哥的怀中,噙着泪水说道:“能不能等我生产再过去。”
姜闻一下便知道了姜听在担忧什么,沉声应道:“好,你若是不来,宝盛昌的掌柜也会来请你。”
宝云笑眯眯地端着菜走出来的时候,在看到院中的姜闻,身子猛然一抖,哑声说道:“世子爷。”
姜闻颔首,扶着姜听的头,柔声说道:“我陪你用完午膳便要赶路。”
宝云站在一旁,正欲伺候,姜闻唤道:“宝云坐下吧,这里不是国公府,没有这么多规矩。”
他看着姜听的屋子中干净整洁,两个崭新的摇篮床放在房内。
姜听小声应道:“那是傅承宣做的。”
姜闻只是轻嗯一声。
吃完午膳后,姜闻抱着姜听,哑声说道:“敏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是你的命最重要,知道吗?哥哥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定要照顾好自己。”
姜听泪眼盈盈地说道:“哥哥,不知道定北侯究竟是为何被处死,还请你在西北军营保重好自己。”
姜闻从怀中取出三枚红包,放到姜听的手中:“赠与我的敏敏,还有两个崽子。新春伊始,吉祥如意。”
姜闻说完后,便转身离去了。
姜听看着姜闻的背影,难过地瞥开了头,打开红包,除了孩子们里面塞了厚厚的银票,她的红包里面则是一枚双鱼玉佩。
英国公世子象征的双鱼玉佩。
而在上工的傅承宣也毫不意外的被匆匆赶去的姜闻狠狠揍了一顿。
姜闻在离去前,厉声说道:“敏敏已经不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了,都是为了你!”
傅承宣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冲上前去,攥着姜闻的衣领,高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姜闻抬手一巴掌便把傅承宣拍在地上,凌厉地说道:“她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后,为了不受制国公府,把剑横在脖子上威胁我们。我能怎办?若是不把她除名,我祖母一旦开口,那便是直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现在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只要等他承爵,他的敏敏已然是姜大姑娘。
姜闻看着傅承宣愣在原地,他愤愤地甩袖离去了。
入夜之后,姜听坐在炉子前吃着瓜果,宝云则在一旁缝制着百家衣。
倏然房门被人缓缓推开,姜听看着傅承宣的脸颊红肿时便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她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招呼道:“快来吃饭吧,今日除夕,我甚是想吃锅子。”
傅承宣在炉子旁散去寒气后,猛然抱住了姜听,他没有说话,但姜听却感受到了他的泪珠落在了她的肩头。
“发生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来寻我,为什么不打掉他们,失了英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你便什么都没有了。”
原是哥哥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了。
听着傅承宣说着的这番话,若是安在别人的身上,她定会嗤笑一番,觉得那人傻头了,回旋的余地那么多,怎么用了最傻的一个。
但处于风暴之中的人,才能当时处境的艰难。
那时傅承宣被重狱抓走,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而她的肚子马上就要变大,哥哥的态度也不知晓,出走便是最好的决定。
姜听轻笑一声道:“都多久的事情了,吃饭吧。”
看着姜听四两拨千斤的样子,这事却是在他的心中狠狠扎了一根刺。
-
一转眼便是二月,
今日上工之后,没有再去修城墙,而是择了几个壮年的男子站成一排,傅承宣心中满是疑惑。
随着驻军的中级将领来到他们的面前,那人扫视了他们一眼,目光短暂地落在了傅承宣身上后,又挪开了视线。
中级将领低声下令道:“北戎已然距离平北愈发的近,前方战事已然焦灼。”
一个流犯谄媚地说道:“大人寻我们是?”
“你们与我的侦察兵形成一个中队,若是能一朝烧毁敌军粮草,活着回来,削去奴籍!”
这俨然是要他们去送死。
傅承宣看着身侧的人跃跃欲试,他们不知晓,但他却是知晓北戎练兵有多么严苛,莫说是烧粮草,便是在几里之外便能被发现。
他脑海中想起了姜听愈发大,看着快要爆炸的肚子。
但这个摆脱奴籍的诱惑太大了,机会知之甚少,中级将领时不时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大抵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这鸿门宴俨然是为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