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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欺负我啊_楼海【完结】(35)

  那个夏天,他们一家从原先地址搬去了更高档一些的社区,她也离开熟悉的初中进了本地最昂贵的国际学校。

  顾炎的离开则要更早一些,八月没到,他就提前去到A市为入学准备,等正式开学,他的消息便如断电后的寂静长夜,找不到光。

  何零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适应,原本已经习惯了一种生活模式,习惯了一个人,突然这些熟悉的事务飞快抽离,她一下子就变得不安并孤独。

  有时还在上课,她也会忍不住偷偷往外看,会想,如果顾炎在这,肯定会不时来监督她有没有认真听讲,当然也会带来很多零食饮料,一边说她越来越胖,一边要她吃光光。

  她等啊盼啊,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万一他有假期突然回来的念头,傻乎乎等着太久没见的他出现在教室外。

  直到,某天真的有人过来找她,并给她带来了一个让人永生难忘的噩耗——她的妈妈确诊了白血病,而且是最严重的M5型。

  像是突然塌了天,漏了海,何零露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是踉跄着去了医院。

  在此之前,家里已经有公公因为这个病去世,是以他们对这个恶性疾病并不陌生。妈妈一向爱惜身体,作息规律,按时体检,平时连稍微油腻点的东西都不肯吃。

  她也没有出现过像公公患病时一样的症状,除了前两天因为拔智齿流了很多血,回来后也不太能止住,一直有出血的情况。

  ……一直有出血。

  何零露如梦初醒。

  妈妈因为一次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的拔牙意外确诊了恶疾,而拔牙又击溃了她孱弱的免疫系统,让她在本就严重的白血病外遭遇了感染。

  但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就在何零露妈妈病情最危急,最需要物质支撑和亲情支持的时候,爸爸因为贪腐问题败露,被检察院正式批捕。

  关于他的调查,早在年前就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展。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方一直秘密收集每一条线索,直到证据多到纵有百口亦莫辩。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何零露从小跟着爸爸念这首诗的时候没有想过,她这位永远温暖,永远可亲,永远博学,永远无所不能的爸爸,居然会是一只硕鼠!

  何零露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恨他,她宁可以后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他的时候,能抬着头说他挪用公款是逼不得已下给妈妈治病。

  那样她的灰暗人生起码还能添上一丝悲怆的一味。

  但他不是,他挪用公款是为了享受,为了开更好的车,住更大的房,为了给妈妈漂亮的连衣裙,为了让她念最好的学校。

  这些重要吗?什么才是重要的?难道不是开心吗,不是快乐吗,不是一家人齐齐整整坐在一起……哪怕只是分享一碗白粥,也会觉得很幸福。

  可何零露来不及质问了,在所谓的亲友出现前,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要面对病重的妈妈,要面对警察的询问,要从被收走的房子里搬出行礼,要思考到底从哪里借钱才能支撑医院昂贵的开销。

  最困难的时候,妈妈常常一边流泪一边替她觉得绝望: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没有爸爸,没有妈妈,甚至没有钱……

  不过她很快就不用再忧愁了,那一年何零露的期末考还没到,她就在一次抢救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集体生活藏不住秘密,米周和袁杉早就从何零露的生活点滴察觉出异样。她返校离校从来都是一个人,平时唯一联系的亲戚是一个只会为她要钱的舅妈。

  大学四年,她所有花销都靠自己,为了赚学费和生活费,几乎没有一个周末休息,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打三份工。

  与家庭突遇变故这种当头一棒的剧痛对比,米周她们更愿意相信何零露是因为种种原因寄宿在亲戚那里,仰人鼻息虽说是钝刀割肉,但起码已经熬出头了。

  但让她们意外的是,何零露的遭遇是两者皆有。

  她所经历过的痛苦,也是双倍叠加的。

  米周和袁杉听完沉默许久后才问:“所以你后来去的舅舅家?”

  何零露点点头:“妈妈走了之后,那边就没有什么再好留念的,国际学校的费用太高,我就自己办转学去了乡镇高中,离我婆婆也近一点。”

  袁杉听得很是心疼:“干嘛什么都自己做,你没想过去找顾警官帮忙?”

  “起初是找不到,他妈妈一直在A市任教,爸爸一有机会也调了过去。等他考上大学,他们连房子都卖了,举家搬走。他念的什么大学你们也清楚,性质特殊,他又特别争强好胜,永远都要做最好的。开学没多久他就来信说被选拔去参加比武,那时候我们本来就很少能说上话,这样一来,几乎就断了联络。”

  何零露眼神放空,像是在努力回想:“我知道找不到他,打他电话也是关机,渐渐就习惯不去打扰了。后来家里的事一桩连着一桩,更想不到要去找他,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坐在新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也曾想过他会不会着急找我,他给我写的信是不是因为查无此人而被退回了……但也只是很短暂地想了一想。”

  米周不理解:“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新地址?”

  何零露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表情倒还是一贯的平和镇静:“可能就是不想吧。你们不知道,那时候的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因为生活上的前后落差太大,我自卑到极点,不敢跟任何人说话,走路都要低头含胸。在学校里的时候,同学们稍微说话小声点,我就觉得他们是在背地里讨论我说我坏话,老师偶尔对我说话重一点,我就想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没爸没妈,所以特别地针对我。回到舅舅家也不是天堂,舅妈总是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有时候我多往菜上伸了几下筷子,她也要把饭碗在桌上磕得咚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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