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揣庾殊如同薛凝说的那样、是个正儿八经的绅士的期望打开门。
玄关连接走廊的壁灯亮着。
昏黄的柔光在墙壁上形成一个圆弧的形状,又借着白色的墙壁反光在偌大的客厅。
沙发上侧身睡着一个人。
许如清心放回原处。
她悄声地换好鞋子,走到书房放下手包,之后来到客厅。
许夏致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像是等她回家无意间睡着一样随便地蜷在沙发上。
她过肩的长发借着这个姿态,有的朝下坠落于沙发,有的斜斜擦过、落在她的面颊上。她手边平板亮着,正在播放一部动画片,里面画面斑斓,搞笑的声效接连不断,但她仿佛是当做催眠曲,安谧依旧。
许如清怔怔站立了两秒,心底里忽而升起一股怅然。
如果说她这一生有什么骄傲的话,第一不可否认是她的事业。
作为北徽市医院唯一一位外科女主任,她的学生们都已经是各自所在单位的骨干,她在这个岁数,依旧是稳稳的一线领军。
第二,就是许夏致。
记忆中许夏致比其他同龄孩子早熟太多,她不会在自己面前提及她的父亲,不会要求家里要有人陪她,她的作业可以自己完成、甚至比许多家长督促教学的孩子还要优秀出色。
她对一切东西都很淡,赞扬也好、批评也罢,她没有非要看的电影、非要玩的玩具......
她仅有的执着,一个是配音,一个是那个男生。
许夏致十年前在他身上狠狠跌了一跤,经年之后,爬起来却又遇到他。
这是正缘还是孽缘不论,但作为母亲,许如清太害怕了。
她怕许夏致和她一样,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的惨惨戚戚。
可是,许夏致偏偏喜欢。
许如清捏了捏眉骨,吐息几下后,压下了她想问的话。
她走到许夏致身边,欠下身体,轻轻拍拍许夏致的肩膀:“夏夏,醒醒。”
“别在这睡,小心着凉。”
许夏致在梦里听见有人叫她,她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了许如清一眼,又放心地闭上。
许如清看得笑气,她又拍拍许夏致的脸:“懒虫一个,快回卧室去。”
她絮叨:“一定是昨天趁我没去卧室看你熬夜了,你们这代年轻人,就一个个不注意身体。”
“前不久南江大学33岁博士后猝死的新闻算是白看了。”
在许如清拉开唠叨架子后两秒,许夏致条件反射一样睁开眼睛,她捞起沙发上的平板,双手举起:“记得了记得了。”
许如清睨她:“你记得什么了?”
许夏致摸摸鼻尖:“我这会儿就睡!”
许如清哼哧一声,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咕哝:“还这会儿就睡,你拿着平板和手机回去能不玩两三把?”
许夏致耸耸肩,汲着拖鞋回了自己的房间。
落在软床上的时候,许夏致还是觉得不太真切。
感觉,她妈妈有点过分温柔了。
许夏致摇摇头,把今天在心胸外科走廊偶然一瞥看到的模糊的身影从脑海中挤走。
她给自己找理由,可能是因为不足零点零一秒的画面记忆,所以她才会错认人吧。
再说,要是那位气势十足的女医生真是她妈,那她一定猜得出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庾殊。
今晚还能不追问?
许夏致面上不显的烦躁平息几许。
她朝床头挪挪地儿,靠在靠枕上。
夜晚寂静,如果不是窗帘时不时飘荡出一个小小的弧线,许夏致几乎认为风也是静悄悄的了。
只是,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她,竟然又开始烦乱起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有个声音这样说。
但她想要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许夏致厌恶这种迷蒙的感觉,此时最好的办法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打开平板,正要重新翻一部电影,手机叮咚一声。
许夏致把手机拿起来,向侧卧那边瞥了一眼后,迅速把手机设置静音。
【Y.】:灿灿明天不在北徽医院了。
【Y.】:我大哥大嫂要照顾灿灿,市医院容易混进去记者,所以大哥明天会把灿灿转到我们家的私人疗养院。
他紧跟着发过来一个地址,问:你明天还要去看灿灿吗?
许夏致盯着眼前一串地址犹疑了起来。
如果在私人疗养院,她会不会碰到庾殊的爸爸妈妈呢?
毕竟庾灿灿是庾家现在唯一的小辈,难免不千宠万爱。前两天庾殊爸爸妈妈没有亲自来看望,大概率是因为市医院鱼龙混杂,可是在私人疗养院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可是她现在......
许夏致倒抽一口凉气。
这庾家大哥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赶巧?
【Y.】:我爸妈明天不会过去。
许夏致怔愣住了。
庾殊在细节上的体贴就像是一捧温度恰好的糖水,把她的担忧、连同刚刚所有的烦乱一齐浇息。
许夏致浑身暖烘烘的。
她朝床里边蹭了蹭,指尖戳在屏幕上,一下一下:我又不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我只是因为答应了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