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无形的空气像是隐匿的糖霜, 在相对而望的两个人之间来回拉扯。
蔡荔的惊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许夏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谁的话她都在意——
那么对于她,许夏致不放在眼里。
蔡荔摇摇头, 嘴唇无意识翕动,良久,她问:“那你在意谁?”
“萧漫吗?”
许夏致只是微微抬起眼眸,除此之外, 神情竟一点没变。
蔡荔吞咽一下,她拿不准许夏致的态度, 但她还是勾出轻慢的笑:“学长是为了谁飞去美国的, 熟悉的人大概都知道, 你呢?”
许夏致目光始终平静, 但在蔡荔看不清的眼底, 一闪而过一抹痛色。
不仅仅是为庾殊和萧漫分手才怒而出国;更是为她的高中时光,三年沉默又无声的喜欢。
“学长在美国与现在别无二致,他是生来的荧幕领袖, 在表演系各式各样类型的男生里,依旧耀眼。”
“他很受欢迎,一个学期不到, 就有很多系的女生、甚至是男生向他递情书,但他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他经常一个人去旧金山海岸看海、看日出, 后来我们都知道他曾有一位漂亮的女友。”
“回国后,他避免了和萧漫一切同台的可能, 只是——”
蔡荔面容上浮起一个复杂的笑, 像是要用尖细的针寻找许夏致这颗坚果的缝隙,可细细一端详, 又有不易察觉的自讽。
许夏致好整以暇地听着,只见蔡荔扬扬眉:“学长一直没有再接受新的恋情。”
“在娱乐圈七./八年一场感情不发展,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庾阿姨有段时间逼得很紧,但你知道吗,学长他宁可花钱雇佣圈子里的人应付阿姨......”
“所以你是哪一种?”蔡荔问。
......
许夏致心如止水地、一字不落地听完蔡荔不知道是为了吓退她、还是为了控诉的回忆。
她感叹:
世界上竟真有这样的旧情难忘。
许夏致抿紧薄唇。
理智的弦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却又被她不容拒绝地拉了回来。
她绷直肩背问:“蔡小姐不介意吗?”
蔡荔没想到许夏致还有力气反问,愣了一下,之后眼睫闪动,道:“要不说许老师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许老师不会以为豪门之间联合需要感情吧?”
许夏致淡笑:“所以蔡小姐也是当年的托儿,之一?”
这一句堪称一针见血。
蔡荔的脸色瞬息白了一分。
许夏致静默地看着,无动于衷。
她从业七年,以“豪门联姻、协议合约”为主题的剧本不知道配了多少,两个陌生的人,或者是一方暗恋、另一方完全不知道的两个人因为一纸合约绑定在一起,合情合理地后续彼此喜欢。
但是生活不是剧本,没有恰好的志趣相投、没有恰好的互补性格,所以当高傲的大小姐发现自己喜欢的学长只是花钱把她当成乙方,自然不能接受。
她宁愿站在理智的制高点,以利益至上来冲击许夏致本就不坚固的背景地基。
许夏致本想直接摁死蔡荔,任何在她面前夹枪带棒的人本来都少不了这个流程。
但她看着蔡荔渐渐涨红的脸,给了她缓息时间。
爱意高贵,但人一旦交付爱意,就注定向被献祭者谦卑。
端方者嫉妒,高傲者低头,坚守原则者退让。
无从控制。
许夏致手指蜷紧,修剪成圆弧的指甲卡进掌心:“你问我是哪一种?”
许夏致轻描淡写,笑道:“我前男友有一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无所谓。”
她眼睛里带着认真,更是对自己的警告:“无论是游戏人间还是怎么样,我都一定比蔡小姐体面。”
说完,她慢条斯理翻好自己的衣袖,“蔡小姐,没合作的话,我先走了。”
许夏致转过身,干净利落打开门。
走廊像是一个巨大的密封包装袋,此刻正在被巨大的机器抽走所有空气。
隔着檀木色的门和一株门口随着楼道穿堂风摇摆的铃兰,许夏致对上了庾殊浅色的眼睛。
多么相似的场景。
许夏致移开视线,落到身后可能是去找庾殊过来解决问题的小兔和老郑身上,她微微颔首,浅浅一笑:“我走了啊。”
她提步企图绕过庾殊,擦肩而过的瞬息,庾殊猝然抓住她的手腕。
许夏致记忆的备忘录迅速翻页,之后定位在一帧图片上,那是她与萧漫对峙,他也是站在门口,只不过他说:“许夏致,放手。”
她和庾殊是什么关系?
许夏致那天晚上和庾殊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时想的问题,冲破这几天温馨的假象再一次冲了上来。
她回眸睨他,手腕挣扎:“庾殊,放手。”
.
庾殊左手掌心残留许夏致姻缘手链檀珠留下的印记。
他在荧幕上呈现出来完美无暇、温玉般让人一眼心生好感的面容此刻沉郁地像浸了墨水。
压迫感席卷整个空间。
良久,他道:“蔡荔。”
一旁的小兔看见驰定集团大小姐、素来在娱乐圈眼高于顶的蔡荔整个人僵硬成一根钢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