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人再次充当了传话筒,这一次,傅月蓉终于走出了房门。
五六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当,穿着丝绸睡衣,披着一条披肩,轻飘飘地看了傅临泉一眼:“听话就好,咱们下去吧。”
餐厅里,管家张叔早已做好了年夜饭,见傅临泉回来了,笑盈盈地拍拍他的肩,“好孩子,回来就好,一家人就是要团团圆圆的。”
傅月蓉坐在主位,清清嗓子说:“还有人没来,咱们等等吧。
她说的“人”,正是她的现任丈夫。
傅梁和傅乐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说。傅临泉则目不斜视,只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
“临泉,之前的事情,就算了。”傅月蓉沉默片刻,主动开口道:“过段时间你回来吧,公司里你的位置还空着。”
傅梁听了,心里捏了把汗。他坐在傅临泉身边,在桌下小幅度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傅临泉却只当无事发生,喝了口茶,说:“不必了。妈,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彻底辞去执行董事一职,继承权我也会放弃。日后,我不会再去您的公司。”
完了。傅梁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果不其然,傅月蓉一拍桌子,怒道:“我还没死呢!你现在说什么继承权?”
张叔在旁上菜,见状忙劝道:“傅总消消气,临泉不懂事,您和孩子赌什么气。”
傅月蓉久居高位,终是很快平复下来心情,缓缓开口:“临泉,你是不是还在生小珏的气?他之前和你解释过,那次你的车祸是个意外,如今他已经得到教训了,连年夜饭都回不来,你还不能消气吗?”
“……您说得倒轻巧,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傅乐埋着头喝橙汁,小声地插了句话,“我哥差点就死了。”
傅梁这边拦不住傅临泉,又瞪傅乐一眼:“你给我闭嘴!”
傅临泉用眼神安抚傅乐,只淡淡说:“妈,我早不再生气。我刚刚和您说过,年后我会为傅珏走保释程序,让他出狱。”
“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但我也不会再回来。”
“好啊,好啊。”傅月蓉气笑了,“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在北城尝到甜头了,就要和家里分割了是吗?”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傅临泉说,顿了顿,又补充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给您养老。”
啪地一声响,这回傅月蓉直接朝着傅临泉招呼上了,一只小瓷杯砸上他额角,傅临泉不躲不避,他皮肤白,额角很快留下一块触目的红。
“妈……”傅乐看着,哭腔都出来了,“大过年的,您这是做什么呀……”
“你问问你哥哥,他要做什么。”傅月蓉瞪着眼睛,冷笑着说:“傅临泉,这年你要是不想好好过,就给我滚出去。”
傅临泉面色未改,点点头,还记得将椅子放好,起身离开餐厅。
陶瓷碎裂声在身后响起。
“逆子……”傅月蓉的右手颤抖着,另一只手扶着头,“逆子!”
傅梁本想离席去追傅临泉,见状大惊,忙搀住母亲,吩咐旁边的女佣人:“快把妈扶进房休息!”
傅乐坐在原处,像被吓傻了,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傅临泉摔门而去。
兵荒马乱。
傅临泉离开傅宅后,随便开了辆傅梁的车上路,也不知要去哪,漫无目的地瞎晃悠。开了一个多小时,他起伏的心绪才勉强平复下来。
冬季天黑得早,傍晚迅速退场,夜幕笼罩天际。
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冷寂的空气扑面而来,傅临泉迎着风点了根烟。
对面居民楼灯火熠熠。
今晚是除夕夜,万家团圆之日,他却逃离了自己的家。
傅临泉扯开衣领,仰靠在车座上,阖上眼,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手机在此刻响起。
他以为是傅梁,眼也没睁地接通,“喂?”
那头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细细柔柔的女声,似还带着隐晦的哭腔:
“……傅先生,是我。”
“温璇?”傅临泉缓缓直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原本不耐烦的声音逐渐放轻,“怎么了?”
“傅先生……可以麻烦你您帮忙联系一下我母亲吗?我,我给她打视频电话她没接。我外婆想见她……抱歉,傅先生,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没有。”傅临泉这才发现,她真的在哭。
他叹气道:“别哭。”
“我会想办法联系你母亲,你先把外套穿好。”
那边的声音静默了几秒,随后懵懵地问:“傅先生……您怎么知道我没穿外套?”
傅临泉拿着手机下了车,车门正对着的711便利店门口,温璇一手抱着羽绒服,一手握着手机,狼狈的模样像是刚从家里落荒而逃。女孩子双眼通红,正无助地落泪。
傅临泉也是才意识到,他兜兜转转,竟不自觉中将车开来了建泽区的梧桐街道。
见到男人出现,温璇一时连哭也忘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傅临泉挂了电话,大步走向她,轻声开口:
“怎么每次哭鼻子,都跑来711?”
第17章
一阵风刮过, 温璇嗅到浓重的烟味,不禁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