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说过,”男人慢慢开口,“想做的事情要尽快去做。”
“那么,礼尚往来。”
温璇不禁想,怎么能这么算呢?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竟为了她将一座废弃的游乐园重启。
她昨晚只是带了些私心,想要将他多留一会儿,几支廉价的烟花,就能换出这样一场盛大的梦幻吗?
温璇忽然有一点想哭。
魔法仍在持续,可是……可是她知道,总会有消失的一天的。
——而她却已经陷进去了。
傅临泉看着小姑娘呆呆地攥着棉花糖站在原地,眼睛莫名地红了一圈,上前一步,“怎么了?不喜欢么?”
“别担心,”他解释道,“我没花太多功夫,请来开启游乐设施的都是当地的滞留工人,我出了三倍的工资,且给他们都买了年后回家的机票。”
温璇摇摇头,她当然了解傅临泉的为人处事面面俱到,只是——“傅先生,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机缘巧合下与他相遇罢了。
他却在用一种很温柔的姿态包容她。
“对一个人好,需要原因吗?”傅临泉这样说。
男人笑笑,“我只是想,你昨天哭得伤心,今天便想让你高兴些。况且,我看过了你的期末成绩,我不是答应过吗,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你昨晚说这是你没有机会实现的心愿,于是我便自作主张了。”
温璇垂着眼眸,静默了片刻,最终带上了些不好意思般的笑容,说:“谢谢傅先生,我就是……太高兴啦。”
傅临泉递给她手帕,无奈道:“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
“从前,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样的事情。我很感动,甚至……受宠若惊。”温璇喃喃道。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她确信,这大约是一生只能做一次的童话梦。
那么,既然魔法还未消失,梦还未醒,不如尽情沉浸在梦中。
世上怎么会有傅临泉这样特别的人呢?
初见时以为他冷面寡情,可如今向他走近,却发现,这个男人藏着如此温柔浪漫的一颗心。
温璇不由得要想,以后被他爱上的人,该会有多么幸运。
……
傅临泉当真兑现她的愿望,陪她在游乐园玩了大半天。
除了一些刺激的项目因失修有危险隐患外,温璇将大部分年幼时曾向往过的游乐设施全玩了一遍,还吃了一根糖葫芦,两支棉花糖,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提前摄取了一整年的甜分。
她将棉花糖竹签子扔进垃圾箱,见身旁的傅临泉指了指摩天轮,问她:“还剩这个没去过,要去坐吗?”
温璇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用啦,傅先生。”
“已经六点多了,我得回去给外婆做饭了。”
童话很美好,可她该回到现实中了。
与傅临泉分别前,男人却忽地在身后叫住她。
温璇回身,便听见傅临泉开口:“温璇,还记得吗?几个月前我带你去爱尔兰见你母亲,你当时情绪不佳,无心听我们谈话的内容。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温璇记得,当时她很想念温华,于是求傅临泉带她去爱尔兰,在咖啡厅里远远地见了温华一面。可她却开始嫉妒母亲对傅临泉的亲切,并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但现在,温璇点了点头。
傅临泉于是缓缓道:“你母亲那时同我提起你。她说,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只是心气儿太高,性情太过柔软,突然跌落后,会承受不住。”
“她自觉暂时不能与你好好沟通,便拜托我照顾你。”
他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看了那本日记后,对你母亲自然是有失望。可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她对你并非全无关心。”
温璇听了他的话,沉默半晌,忽地问:“所以,那次宿舍打人……她相信我是清白的,对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温璇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傅先生。谢谢您和我说这些。”
这对曾经的她很重要。
温璇告别傅临泉,转身走在回家的路上。风阵阵刮来,她将羽绒服的衣领束起,抵御寒冷。
她想,就算温华没有说这番话,她也没什么好怨怼的。
亲情也许就是如此,有时是避风港,有时却是洪水猛兽。这二者就是会如此相悖地出现在同一种情感中。
温璇在昨日与傅临泉聊完后,便想明白了,她从前会因洪水猛兽而受伤,又因避风港而不舍,是因为她将很大一部分情感抽离身体,寄托于此。
可如今,那部分情感在慢慢被她收回。
她不要再依赖外界对她的丈量,不要再让另一个人告诉她什么是对错、优劣,即使那个人是温华。
她要将心中那艘船从狭小的海港开走,去从没去过、却一直想去的地方,由她一人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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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璇买了菜,回家做饭,外婆今日清醒了很多,也不再像昨天那样抗拒温璇,反而摸着她的手,不停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