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小姑娘羞羞怯怯地同他说:“生日快乐,傅先生。”
咖啡店的时钟指针来到十一点整,钟盒内的玩偶小鸟叽叽喳喳地弹出,打破了一段耐人寻味的寂静,为店内唯二的两位客人报时。
——温璇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那一个小时。
虽然与预想中的画面不太一样,两个人不是在温暖的四合院中,而是身处被大雨困住的咖啡馆内。
但他还是出现在了她面前。
温璇将店内的灯光调暗了些,在蛋糕上插上几支蜡烛,问:“傅先生,您要许愿吗?”
她见傅临泉定定地站在那儿,有些忐忑不安,以为自己还是搞砸了。这样简陋的一个小蛋糕,和别人为他准备的庆生仪式,是不是完全不能比?
傅先生一直在照顾她,帮了她和她的朋友很多忙,而她却连这样一点小事都没能做好……
温璇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傅先生……我本想回去后给你一个惊喜的,却没想到遇见了大雨……”
傅临泉朝她走近,坐在了蛋糕前,他轻声说:“为什么要说不好意思?”
“这个惊喜我很喜欢。”
男人眼眸中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他俯下身,吹灭了蜡烛。
“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已经很多年没再吃过生日蛋糕。”他自嘲般地说道。
更从来没有人,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只为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来庆贺他的生日。
听到傅临泉这样说,温璇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安定下来,忍不住绽出一个浅笑。
原来他喜欢。
好开心。
两个人找来刀叉,一起分食这个小蛋糕,都不在乎在大晚上吃甜点这件违背健康饮食的事情——反正是过生日嘛,仪式感大过一切。
傅临泉身上令他厌烦的酒气和烟草味被甜腻的草莓和奶油洗刷干净,室外雨声渐小,浠沥沥地,像是在为清夜伴奏。
他听见温璇忽然开口:“傅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件事瞒着您。”
金属刀叉与瓷盘相撞,傅临泉略有些好奇地问:“什么事?”
温璇微微垂着头,说:“去年您第一次带我去祁园时,您说曾在我母亲家里见过我,我说我不记得了,但其实我记得的。”
“那次在711,您没有戴口罩,一进门我就认出您了。”
傅临泉失笑:“怪不得那天晚上能那么听话地跟着上车,原来是还认得我。”
温璇吃下一颗草莓,这颗可能还未完全成熟,酸涩的汁液在口腔中弥漫。
她仍记得,十岁那年的某日,她在客厅练书法,因为太枯燥而忍不住开始用毛笔写写画画。温华发现她在偷画小叮当,气得把她揪了起来,勒令她站在墙角罚站。
那天天气很好,十八岁的少年沐浴着金色阳光,进门找温华拿卷子,她却站在阴暗的角落,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擦眼泪。
温华还有几份卷子没判完,少年便礼貌地站在客厅等待,发现哭泣的温璇后,一时间有些无措,最后在自己的书包里翻翻找找,扒拉出一颗水果硬糖。
他蹲在温璇面前,将糖放在手心递给她,笨拙地哄:“吃点甜的,不哭了好不好?”
少年同她说话间,看见她手上攥着的宣纸,上面是一个滑稽的叮当猫涂鸦,不禁笑了。
十岁的温璇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笑容,那一刻她愣了愣,不禁觉得,自己仿佛是看见了暖阳本身。
但很快,她意识到少年也许是在嘲笑她,于是握着糖果,又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少年连忙拿纸巾给她擦泪,解释道:“不是在笑你,是因为小叮当画得很可爱。”
他为了安抚小女孩受伤的心灵,拿起这张宣纸仔细观摩,还问她:“能让我收藏这幅大作吗?”
温华平时不让她吃糖,在那时的温璇眼里,糖果是很珍贵的东西。温璇于是想,他都给了自己一颗水果糖,那么,用她的大作来交换,也很正常吧?
她用纸巾擦干净眼泪,朝少年点点头。
少年于是妥帖地将那张宣纸收进书包,像是真的在对待一张珍贵的画作一般。
他又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温璇乖巧地告诉他,又担心少年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于是拿过毛笔,认认真真地在宣纸上写下她的名姓。
那时她还不姓温,名字前顶着的是父亲的姓氏。
少年嗓音清澈,看着宣纸念了出来,“璇,真好听的字。”
他的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动人。
温璇看着他,小声地说:“我在字典上看到,这个字的意思是漂亮的玉。”
少年点头,“没错,但它也是‘璇玑’的璇。”
“璇玑是什么?”温璇好奇地问。
“北斗星。”他又笑了,手指向上指了指,“挂在夜空上,能够为人们指引方向的星星。”
温璇喜欢这个解释,比起漂亮的玉,她更想做天上的星星。
她拿着宣纸,正想让少年也留下他的姓名,可温华这时恰好从书房出来,将判好的卷子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