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金牌啊;
那可是保送资格啊;
那可是首都大学啊……
但是,姐姐的意愿呢?
大伯母一定想的是:梦想又不能当饭吃,与其以后吃苦,不如现在就少走点弯路。
那么,她呢?
她在想什么?
祝绯绯大约是发现了她不寻常的沉默寡言,因此,那份在母亲面前都未曾动摇一下的坚决,陡然有了碎裂的痕迹。
“你也感觉有问题吗……?”祝绯绯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道,“哪里不行?”
祝水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都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轻易左右姐姐的意愿。
但这份信任,反而带给了她更大的煎熬。
她心知肚明,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偏离剧情,但是……
“有没有可能,相比于海军学院,你会更喜欢去首都大学念书呢?”祝水雯在尝试合理化自己的劝诫行为,“海军学院管理会很严格吧,每天估计要早起跑操什么的……万一后悔了,也不可能退学重念……”
“嗯,是,有这个可能。”
面对妹妹,祝绯绯要比面对母亲平静上太多:“哪儿都有可能遇到不如意的事。但是,非要受苦,我希望是我自己选的。”
选择本身,即是自由。
“你之前跟我说,说‘有些东西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祝绯绯道,“我听了,尝试了,然后发现确实不喜欢。”
她看着妹妹,认真道:“所以我决定退赛。”
这样的话,她可以腾出一个名额,去让给更需要它的人。
这句话后,祝水雯沉默了异常长的时间。
祝绯绯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那么纠结,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已然摇摆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惭愧了。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与其说她意志坚定,不如说她是外强中干,脆弱至极。
她需要妹妹的支持,需要家人的支持,甚至不惜向立场相反的母亲寻求精神安慰——尽管她表现出来的形式是叛逆式的对着干。
良久,妹妹才像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似的,问道:“这些事,你跟阿姆说过吗?”
——这是松口了的意思。
但祝绯绯却来不及感觉欣快,面对这个问题,一阵窝火感油然而生。
“有什么好说的?”她语气烦躁,“她听得进才有鬼。托她的福,现在所有亲戚都知道了我要进首都大学,她怎么可能让我打她脸啊?”
“那就是没说过啦?”
“说了也没用。”祝绯绯斩钉截铁道。
妹妹踌躇了数秒,深吸了一口气:“我替你去讲。”
*
祝水雯还真去讲了。
不过,这一次,是祝绯绯说对了。
虽然在她面前,大伯母的态度要温和上许多,但也就是相对委婉点,意思还是同一个意思。
说来说去,无外乎是“你说得对,但是……”和“你的想法也有道理,但我说的更有道理”的车轱辘。
几次下来,祝水雯突然意识到,她是在跟一个难缠上数倍、也固执上数倍的“祝绯绯”对话。
姐姐的对抗情绪,本质上是源于大伯母。
看她回来,祝绯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怎么样?”
祝水雯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小声道:“没吵起来就算好的。”
殷姿和祝曦会让步,会和她协商,再不济也会听听她的想法并尝试去理解她。
但在大伯母面前,这一套沟通逻辑失效了。
她的身份太弱势了,天然就没有说服力,完全撼动不了对方坚固的思维。
不过……
没关系,她可以请外援!
“妈咪——help!”
*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殷姿只用了一句话,就让铜墙铁壁一样的大伯母动摇了。
包厢提供的茶叶一般,但殷姿还是喝了。
抿了一口,她悠悠道:“当海军好啊,这个包分配啊,工作不用发愁了。毕业出来就安排当军官,还是特殊人才,这不好吗?”
祝绯绯了解得多,知道“包分配”这句话不实。本想反驳,但祝水雯按了一下她的腿,示意她先不说。
因为,少女发现,大伯母肉眼可见地犹豫起来。
殷姿趁热打铁又说了几句,大伯母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内心的另一个顾虑:“但是,如果那边条件太苦了,绯绯坚持不下来……”
“那不更好了。她坚持不住了,不就知道要听妈妈的话了?”殷姿慢条斯理道,“到时候,你再送绯绯去国外念个大学,那也不迟啊。绯绯那么聪明,混个文凭出来不是轻轻松松?”
说着,殷姿对闺女努努嘴:“小水,带你姐姐出去逛逛。”
*
回来以后,事情都解决了。
不过,最终起了决定作用的,是祝绯绯的态度。
她像是突然就开窍了,在殷姿这番“演示”过后,她立刻接了上去,对母亲滔滔不绝地陈述起来。
这对她并非难事。为了能说服母亲,她把这方面的信息全搜集了一遍,无论母亲从哪方面驳斥,她都能迅速地“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