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起来,她的一生都在被男人操控,从前是恩师,后来是夫婿。他们让她嫁人,她就嫁;让她出家,她就做了女冠;她就如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就算到了最后想要广交门客,其实也不过是在讨好其他男人罢了。
这么一想,玄机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意思极了,她渴望能有个女人站出来反抗,如果冯娘子真的能成功,那对于玄机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
第55章 玄机道姑
“现在想来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 竟然是和娘亲在平康坊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那是虽然穷苦,可我娘却是真心对我,不像后来,身边连个真心人都寻不到了。
如果这一回娘子能够成功, 那玄机也打算还俗归家, 立一个女户, 再找一二幼童抚养,教他们读书写字,不求他们成材, 能有个立身之本就可。”
玄机越说越远,仿佛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安排好了。冯遥对她笑道:“那到时我与你比邻而居。”
玄机乐了:“甚好, 甚好。”
冯遥于是放心把写状词一事交给玄机, 玄机当在茶馆里挥笔写就一篇状词。她所说自己‘有点文采’实在是过谦了,这篇状词文笔简练, 却能在只言片语间狠辣的点明郕王之荒唐。读她的状词不会觉得枯燥,反而因她生动的词汇让人忍不住想一直读下去,等阅完全文,郕王好色小人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冯遥拿起状纸看了一遍, 对玄机说:“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怪不得你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果然是个才华横溢的妙人。”
玄机一愣, 此句出自她新做的诗《寄李毅员外》, 她问:“冯娘子知道我?”
冯遥笑:“大名鼎鼎的玄机道姑,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出来帮我。”
冯遥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好,一旦冯遥点破, 玄机自己先不安起来:“和我这样的人交往,恐怕会污了娘子的好名声。”
她独居道观, 世人虽然推崇她的才情,但也质疑她的忠贞,又有裴氏在背后推波助澜,大多数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她在道观是如何的迎来送往。
她怕冯娘子也会耻于和她来往。但冯遥却已经不看重地位和名声了,难道她自己的名声会好到哪里去吗?沦落分成的女子自古都有,但像冯遥这样离经叛道要休夫的女子却古来不多,真要比起来,说不得玄机的名声还没她的臭。
冯遥道:“我有什么好名声,你以为那些文人墨客会说我什么好话吗?要不是有贵妃替我压阵,恐怕他们的污言秽语已经骂到我面上了。因此你不用有任何担心,这篇状词我收下来。若谈报酬,我怕会侮辱了女冠的才名,我现在自身难保,也拿不出别的好物,不如请女冠在宗正寺开审那日来旁听,全当酬谢你的墨宝了,如何?”
玄机眼中一亮,觉得冯遥是真正懂她之人,两人相谈甚欢,约定了过几日开审,玄机一定会来给冯遥助阵。
不日后宗正寺正式就冯遥休夫一事开审,其实郕王无度这件事,只要稍加询问建州当地的人就能得到确认。城中五位花魁、三条花柳巷谁家没做过郕王的生意,连郕王自己都没有掩饰过这一点,那些小馆天天和他同吃同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真可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若要依实相判,足够判郕王一个不忠不孝。宗正寺只不过拿捏不了陛下的态度,才迟迟不肯下决断罢了。
杨小满也问李裕锡到底是什么态度,李裕锡享受着贵妃的按摩,眯着眼说:“郕王毕竟是朕的兄弟……”
下一刻贵妃的小手就拍在他身上,李裕锡又话锋一转:“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贵妃又靠了过来:“所以呢?”
李裕锡抓住在他身上点火的小手:“朕记得你送过冯氏一柄如意?”
杨小满说:“是,但袅袅不想用这个来胁迫我帮她。”
“哼!”李裕锡转过身:“那她把东西摆在房里吃灰吗?以妻告夫,就算是朕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先河,你告诉她若想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就把白玉如意拿出来,也算此物功德一件。”
杨小满趴上来看着他:“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了?”
“去去去,朕不答应你就不理会朕了是不是?个小没良心的,朕可什么都没答应,就是给冯氏一个机会罢了。”李裕锡把杨小满轰下去,贵妃狗腿的端茶送水来让陛下消气。
李裕锡见她那鞍前马后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逮住了狠狠‘打一顿’才能出气。
第二日杨小满把李裕锡的意思透露给冯遥,冯遥立刻明白,拿着白玉如意来给李元嘉当下台的椅子。
陛下当然是一言九鼎的陛下,既然答应了满足冯氏一个请求,就不能食言而肥。有了陛下的允许,宗正寺才敢下手去查案。
但随着陛下的表态,朝野上下皆起争议,诸公认为休夫一事不可取。
就连公主再嫁,也都是和离或夫死后再论,连她们都尚且不敢越这个雷池,冯氏又凭什么?
这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又是冯家人。杨小满就不明白了,这一家人是不把女儿坑死不罢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