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干瘪的手托着一只水晶琉璃盏,盏中盛放着一颗枣泥色的丹丸。
“你说的在礼, 晖云道长近日打算闭关练长生丹,不如我儿随他清修去,也省的被俗事叨扰。朝上的事正好交给你五弟。”
太子的眼睛已经丧失了大半的视力,只能模糊的看到圣人也做着道人的装扮,他暗自叹了口气,越发着急的催促圣人把储君的名分定下。
自古有多少皇帝因痴迷炼丹道术而埋下祸国根源,太子不想看圣人步上后尘,然而他又知道圣人会听信晖云那个老道的话,多半是为了自己这个太子。
太子心酸难忍,想规劝圣人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但圣人吃的丹药一日比一日多,哪怕是糖豆都不能这么吃,何况是用一堆奇奇怪怪材料练出来的丹丸。
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情,太子忧心圣人的身体,更怕一夕之间国家的主君和储君同时倒地,届时群王作乱,灭国之难近在眼前。
太子每每想到这些就寝室难安,因此推也要把李裕锡推到东宫的位子上。
小年后的第三天,在圣人则吉日封印前,太子难得的出现在了早朝上。他坡着脚,一步一步走上金銮殿。
李裕锡出列想要扶太子,太子推开他的手,安抚的对他笑了一笑,说道:“老五,以后就要靠你了。”
圣人马上意识到太子想做什么,他出声阻止:“太子既然体弱,还不快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年后再说也来得及。”
圣人让张如会扶太子下去,可太子固执的跪在玉阶下,上禀君父,请辞东宫之位。
朝臣们跪倒了一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要跟太子演一出三辞三请的戏码。
殿中大概只有圣人一人是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太子,可他试吃了这么多金丹,没有一颗能拿去救治太子,他心里也明白太子早晚是要走的。
圣人转头去看李裕锡,见他匍匐在太子身边,用衣摆遮住太子伤了的那条腿,让太子能稍微舒展胫骨,好受一些。
老五倒是比那些假嚎的朝臣来得真诚的多。圣人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准了太子所奏。
杨小满早上起来,自家男人已经上朝去了,她隐约记得昨晚王爷漏夜十分才回来,抖掉一身寒气才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抱住她,她赶紧还没替王爷捂暖身体呢,对方又得爬起来上朝去了。
哎,以前当个闲散王爷,日子过得也没这么累啊,怎么现在位高权重了,却活的比耕地的牛还辛劳了呢。
杨小满简单装扮了下,让雨香把三个多月的儿子抱过来亲香亲香,然后开始带着桂香盘库。
想当初搬来藕禾苑的时候,杨小满的宝贝就堆满了三间大屋。两年时间过去,她又是生娃,又是封侧妃,每回王爷都要赠她不少的奇珍异宝。平素里两人你侬我侬,各色绸缎首饰也流水一样送到藕禾苑来。
发展到现在,杨小满的东西何止是堆了三间大屋,堆三十间大屋都搓搓有余。
东西多了也有个麻烦的地方,一旦想找个什么珍宝,得翻半天才能找到。于是杨小满就打算好好盘一盘库存,把宝贝都记名造册,交由桂香专人打理。
今天盘的是库房里的布匹绸缎,丫鬟们一人分类编号,一人清点数目,然后汇总到桂香这儿记下,再让露香带着小丫鬟每匹布裁一小块,缝在对应的纸上。这样下回想找什么花色、什么材质的布匹,只需要翻看这本册子就能知道了。
李裕锡办事情喜欢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杨小满屋里但凡用惯的东西,都要被安排一个固定放置的位子,哪天要是不小心放错了,李裕锡就要皱眉呢。
幸好李裕锡不是个喜欢罚人的主子,东西放错了他最多让余寿放回来,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发火。只有杨小满心血来潮,想换一换屋里的摆设时,李裕锡这古怪的毛病才会不药而愈,由着杨小满折腾来折腾去,他也不生气,还笑着赞杨小满花红柳绿的布局喜庆呢。
但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杨小满自然而然也染上了这种习惯,看见东西摆的乱糟糟的就心里难受,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归置好。
结果一院子的丫鬟穿梭着刚整理好一间库房,门外余寿公公来报喜了。
“侧妃娘娘大喜,咱们王爷刚被圣人册封为太子了!”
杨小满乍然见喜,提着裙摆就跑过来,喜道:“真的啊,王爷人呢?回来了吗?”
余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答道:“圣人留了殿下议事,吩咐奴才先回来报喜。”
余寿还得去袁侧妃那儿报信,不能在藕禾苑多留,他这一走,一屋子的主子下人都兴奋的叫出了声,松香突然问:“主子成了太子殿下,咱们是不是得搬到东宫去啊?”
啊!那今天岂不是白收拾了?
那还有谁在意呢,大家都为主子高兴呢,让他们再收拾一千遍一万遍都愿意。
大厨房里忙的人人脚不沾地,正院叫了席面,千鹤居也叫了酒菜,两边都预备着太子殿下晚上回来用膳呢,哪怕知道殿下可能在宫里吃了,又或者回了府也是去藕禾苑,但这两院依然热火朝天的准备了,就连七弦苑、羡鱼居还有庆芳园都想来占一个灶台,所有人都心想着: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