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已经纠结了许久。
张使者急着回京复命,却没法强硬将威远侯带走,而且鞑子在此时攻城也是他们未曾想到的事情,若真让敌人攻下了边城,他们并不敢担责。
可是又不甘心威远侯逃过这一劫……不如就按沈章说的去做。
他们决计不会给沈府自证清白的机会!
沈章一介书生,瞧着清瘦许多,路上也好对付。
他们既想要威远侯击退鞑子,又不肯放弃构陷他。
真是蠢奸。
沈章抬眼,暗暗看了那使者一眼。
从京中来时,张使者也带了一队人马。
路途上除了沈章,还有田固等一众反王余孽,他们身上皆有刑具,被张使者的人看管着。
夜深露重。
白日里走了一整天,夜晚几人便在一处林子里暂作休整。
吃过干粮,喝了张使者分发的水,沈章等人很快靠着树闭眼昏睡过去。
夜半时分,火柴噼啪响,崩出几点火星子,除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几道熟睡时的呼声。
从京中来的使者张开双眼,朝沈章的方向扫了一眼,悄悄起身离去。
待他离去后,他手下那队人马相继清醒了过来,持着刀,纷纷往田固的方向而去。
他们要杀了田固等人,届时沈章上京,再无机会向皇上表明忠心,而威远侯抗旨不尊,皇上的耐心消磨殆尽,可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只是传召他入京了。
皇上动了怒,最好直接以捉拿叛徒为由朝东北派来大军,就算威远侯护城有功,他们也方便暗中做做手脚……
想得入神了些,等到身后林中惊声打杀的动静渐渐歇了声,张使者就地小解一番,才缓缓地转过身,一边低头系着裤腰带,一边悠哉往那里走去。
乌云蔽月,光秃秃的枝杈上残留几片枯黄的叶子,夜风吹动,张使者穿过鬼魅般的树林,无意间抬眼一瞟,看清眼前景象,当即钉立在原地。
一道人影立在枯树下,双脚仍被镣铐铐住,脚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死人。
田固等人察觉有人要杀他们,同样反抗。
那碗水沈章根本没有喝,田固那些人也没有喝,想来早就看穿了张使者的诡计,正睁着眼瞪视着他。
张使者咽口唾沫,往立着的那道高挑人影看去。
谢准抬起脚,将身前碍事的尸体踹到一边儿去,走动间沉重的镣链相互碰撞,于野林之内声音格外空灵清脆。
他旋过身,看见张使者,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张使者被路过的这群匪徒害了命,您原来没事儿啊?”
因着脚上有束缚,身上到底受了点伤,方才便有人拿刀在谢准脖子上抹了一下。
他的脖子本来就有一道丑陋的疤痕,此时鲜血淋淋,看起来极为骇人。
张使者哆嗦半天,指着谢准骂道:“你们竟然敢杀了他们!你你这是谋反!”
谢准扯了扯嘴角,笑道:“一群匪徒想要谋财害命,张使者的侍从英勇抵抗,壮烈牺牲,保护了您和世子等人。这难道就是谋反?”
事情发展到现在,虽说与原来的剧情大相径庭,可谢准忍不住担心沈欢歆,他同威远侯说过后,便趁机混在田固等人之间,跟在沈章身后。
过去瞧上她一眼也是好的。
沈章早就睁开了眼,倚在树干上,不禁侧目看了一眼谢准,连他都没有发现他混了进来。
他动了动脚上的刑具,对张使者道:“钥匙拿来,给我解开。”
张使者抖着腿,又是紧张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思量着眼前这些人能将他的人全都反杀,他眼下还是保命要紧,等回了京,定要狠狠告他们一状。
沈章道:“收起你那点心思来,你身后之人是兵部侍郎不是?若是让陛下得知你暗中与朝臣往来,他该作何感想?”
张使者是个怕死奸猾之人,闻言愣了一两秒,等沈章再出声提醒时,便苦着脸过去,将沈章和谢准的镣铐解了开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叠在一起的尸体,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格外浓厚,逼得他直想呕,接下来的路程便越发老实。
谢准等人处理了伤口,稍作休息,便接着往京中赶。
*
沈欢歆让人取来一架两脚梯子,靠在她院子里临着背街小巷的外围墙上,然后在丫头婆子紧张兮兮的注视下爬了上去。
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爬,待到了最上面,往下一望,便觉出自己身在离地十几尺高的半空中,紧抿着唇咽了咽口水。
沈欢歆胆子挺小,在梯子上立得却稳,缓了一缓,从梯子挪到了墙上,她坐在上面,双手支在身侧,双腿耷拉着晃了两下。
玉露见她坐稳了,便扯着嗓子开始喊:“姑娘!你爬到墙上去干什么,危险那!”
钱妈妈听见声响,立马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针线,见沈欢歆爬到墙上去了,吓了很大一跳,忙将手中的东西撂下,急跑了过去。
“怎地爬上面去了!这也太危险…这也太危险……你们怎么照看的姑娘?!”
钱妈妈自那次沈欢歆坠崖有了心理阴影,眼看她身在十几尺的墙上,心脏蹬蹬锤着胸腔,怕得不得了,生怕她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