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晓已经迟了。
沈欢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情窦初开,却不是对着他。
赵嵩垂下眼,将那金凤簪用绢帕细致包起,好端端收了起来。
沈欢歆幼时常常跟在他身后,看不得他和旁的人玩儿在一起,时不时就要醋一醋。
她既会吃醋,便是在意他。
赵嵩此前表现得不耐,其实对她的醋意很是受用。
他不敢相信沈欢歆确实改变了想法。
从小被她挂在嘴边提起的事,因何会这般突兀地转变?
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或许,是又在同他置气吧?
兴觉寺后山处曲径通幽,一场小雨过后,林间氤氲一片雾气,清新的泥土香气被微风吹着裹挟而来,很是舒爽。
沈欢歆低着头,双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避过水坑,唯恐自己的鞋子又被弄脏。
等到终于到了干净地方,玉露才问:“姑娘啊,方才三殿下同你说什么了?”
沈欢歆稍稍呼出口气,慢吞吞说:
“三哥哥手里拿着一支发簪,想送给我,我瞧着有点好看,但是没有接过来。三哥哥还说他心悦于我,我其实也喜欢他的,只是近些日子才明白过来,那或许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他想和我做夫妻,我却不想了。”
玉露听了微怔。
“姑娘是开窍了。”她不禁问道:“难不成姑娘现在有了真正喜欢的男子?”
沈欢歆有些害羞,脸蛋一红,很是矜持地闭上嘴巴,并不回答她。
玉露“诶呀”一声,忽地想起来那天在素玲表姑娘家中,沈欢歆脱口而出的一个人名,“是叫谢、谢准?是也不是?”
沈欢歆第一次从贴身侍女口中听到那恶鬼的名字。
不知怎么心尖一颤,似乎专属她的隐秘被旁人发现了,有些慌张。
她正走在青石板上,路边生出些青苔,被雨水冲刷一遍,略滑。
一双长睫飞快扑扇两下,沈欢歆竟紧张得有些同手同脚,脚下忽地一打滑,差些摔倒,还好玉露连忙将她扶稳了。
沈欢歆歪着头看过来,脸颊绯红,一副被戳中心事的表情,嘴上却道:“你不要胡说,我并没有喜欢谢准。”
分明是那谢准喜欢她呀。
她太容易让人看懂了,玉露当下便明白过来。
原来真的有人叫谢准的,原来自家姑娘喜欢这人。
想明白了,玉露便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帮沈欢歆站好,引着她往干燥地方走,一面问:“这谢准是何许人也?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奴婢们不曾离您一步,怎么就没——”
话说一半,她忽地反应过来,“诶呀!难不成是那几日落崖,是这谢准救了姑娘?”
谢准是只讨人厌的恶鬼,他就在你跟前,我的身体里。
沈欢歆不作声,却默默红了一张脸。
她自己都说了不喜欢这恶鬼,玉露真奇怪,怎地还说她喜欢呢?
谢准挑起嘴角,轻笑一声。
沈欢歆立马凶巴巴道:“不许你笑。”
玉露是个活泼话多的,便接着说:“姑娘啊,若是他救了您,怎么不和侯爷公主说?”
沈欢歆摇摇头,道:“他现在不方便的,见不了。”
玉露问:“如何不方便?”
沈欢歆又不说话了。
玉露便有些担忧,姑娘平日里就有些憨笨,还有点好欺负,性子单纯。
莫不是那个姓谢的哄骗了她?竟哄得她不肯透露出一点有关他的消息。
沈欢歆听了她这般问话,下巴微扬,有些骄傲道:“我不轻易被人哄骗的,就他那能耐还想哄骗我呢?他没有我厉害,我都哄着他当我的面首了。”
三言两语就将她和谢准目前的关系全招了。
“面首?面首?!”玉露吃了一惊,慌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
沈欢歆好不无辜,“我们怎么了?”
玉露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来点什么,急得跺脚,“傻姑娘,那个谢准他有没有欺负你?”
沈欢歆不服气,“都是我欺负他的。”
想来两人谈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玉露逐渐抓狂,她放低了声音在沈欢歆耳边道:“姑娘,他有没有碰你,比如摸你的手,抱你,或者亲你?”
沈欢歆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向玉露,表情懵懂,有些无措,一时答不出话来。
谢准替她发声道:“目前还没有。”
沈欢歆当下一跺脚,脸颊忽地飞红,凶巴巴道:“你这恶鬼不要随便用我的嘴巴说话。”
玉露问:“’目前‘是什么意思?”
沈欢歆鼓了鼓腮,拿手扇着风,小声嘀咕道:“都没呢,都没呢,这恶鬼若敢碰我一下,我必定狠狠打他……”
谢准闲闲笑道:“我都和你共用一个身体了,你说这些?”
沈欢歆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哼了声,故意不搭理他,连忙小跑着进了禅房。
富安公主在里面歇着,沈欢歆红着一张脸,将其埋到母亲怀里,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