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倏然惊醒,气息散乱。
他……好想她。
恍惚间,润润仿佛来了。她无声无息,走到他身边,给他披上一件披风。
陛下,喝那么多酒作甚。
您睡觉去床榻睡,风寒了可怎么好。
陛下哀怨握住她手,嘶哑道:你不是跟朕赌气么,你不是要和朕恩断义绝么,朕喝酒关你何事。
润润:陛下……
骤然,梦醒。
陛下再度睁开眼睛,出一身汗。
他重新回到现实,梦,是场梦。
脑袋依旧沉重似铅,他缓缓起身。
外界的日头,已过午牌。
假寐片刻,陛下酒意稍有缓解。来到窗边吹吹凉风,唤人,备水洗澡。
梦中场景犹然盘桓于心,一个名字令他十分忌惮:张佳年。
张佳年敢和润润私会,他还没取斯人的性命。
润润固然被关在碧霄宫中,插翅也难飞。可那张佳年,还自逍遥着。
·
公主府
庭院的枇杷树下,男妾们战战兢兢跪伏,满头冷汗,大气弗敢出一口。
驸马跪在所有男妾最前面,垂首。
驸马又和旁人幽会,被公主抓个正着,公主现在芳颜大怒。
檀庭命令抽每个男妾一鞭子,驸马两鞭子,以儆效尤。
男妾们均暗暗怨怼:驸马能不能老实些,专心侍奉公主,别再惹事连累他们了!
侍卫行刑,虽只有一鞭,细皮嫩肉的男妾们均哎呦惨叫,连珠价地叫苦。
张佳年露脊背,公主亲自抽了两鞭,鞭上狭小锋利的狼牙,险些把他脊背剌出血痕。
檀庭捏起张佳年下巴,“驸马,你又欺骗本公主。”
他说和她一生一世,和她好好过日子,她信任他,甚至让他见父母。
而张佳年呢?背着她又和薛润润私会。
张佳年怔怔道:“公主……臣早说是偶遇,若公主不信微臣,打死臣也好。”
张佳年以柔克刚,对公主发誓时那般清高,犹如冰壶秋月,配上他那张俊秀至极的脸庞,令檀庭油然而生怜悯之意。
当初她喜欢他什么?外貌,才华,傲骨……如今她却亲手磨碎了他的傲骨。
张佳年见公主动容,软下语气。
初到公主府当男妾时他刚硬坚毅,宁折不弯,如今他也学会用绕指柔软化公主的心了。
他尝试说服檀庭,“公主也不想自己丈夫窝窝囊囊,整天只会被关在笼子里吧。”
世间女子,皆希望自己的丈夫能遮风挡雨。檀庭不是慕强吗?老是锁着他,用鞭子抽打他,他如何为她效劳?
檀庭小脸滞了滞,花容失色。
张佳年轻轻引诱道,“公主,允臣起来。”
檀庭道,“驸马,我,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想看你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况且她还是我皇兄的女人。”
张佳年攥住公主的几根柔荑,他从来没有主动与她肌肤之亲,乍然一次,令檀庭怦然心动,
“公主,臣不想说第二遍。”
让他起来。
让他堂堂正正跟个驸马一样,跟她并驾齐驱。他也是这公主府的男主人。
檀庭感觉到,
张佳年手是热的,又是冷的。
夫妻尊重是相互的,她既想要他,就必须尊重他,尊重他父母,尊重他选择。
起码他堂堂男儿,不该老跪着,锁着。
张佳年说,“公主,您要拒绝臣吗?”
如果她现在拒绝他,以后他也会拒绝她。
檀庭对待感情太单纯,只会肌肤之欢,对这种温柔攻势根本无法招架。
张佳年微微笑,他已经差不多把檀庭拿捏了。
檀庭方要顺从张佳年,仆从忽然急匆匆过来,脸色极为慌张,“公公公公主……您快去前厅吧……”
陛陛陛陛下圣驾至。
檀庭又惊又喜,皇兄?飞快冲出去,果然见了皇兄。
陛下正立于前厅之中,着一身幽蓝常服,未曾戴官未曾亮印,低低调调的,只是寻常来她公主府走一遭。
就连身后跟的下人,仅仅寥寥数人。
檀庭跪在皇兄面前,
行过君臣礼和兄妹礼后,喜滋滋说,“皇兄,您怎么来看臣妹啦?”
陛下至,公主府左近戒严,侍卫严苛把守,看得死死的,任何人不得进来干扰陛下和公主。
陛下今日长发半散,只以发带挽了个髻,下颌线流淌着丝丝青白,看上去神情并不十分高涨。他刚饮过酒,精神能好么。
他回道檀庭:“走走而已。”
檀庭神采飞扬挽着他皇兄,世间任何其他男子都比不上她皇兄,皇兄就是她心目中的一等一。
陛下与公主至后院,满地跪伏的男妾瑟瑟发颤,恍若暗处蛆虫被太阳照见。
卑微如他们,如何敢面对天子?
同样是人,阶级之差相去何止倍蓰,人人把头压得极低极低。
张佳年心头亦惴惴,方才拿捏公主的好自信荡然无存。
那人,如何会忽然驾到。
当下默然无语,卑微谨慎地随男妾们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