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对着她亲了那么半天,此刻却平静无痕,很自然问,“润润什么时候醒的。”
强行压抑心头的憋闷,
润润忍气吞声道,“被您弄醒的。”
他很浅的弧度,“方才见你睫毛一直颤,还以为你在装睡。”
润润呵呵赔,“怎会。”
陛下放她坐下,让她自己穿好鞋子。或许因为方才的那番谈话,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窒闷。
不被他亲的感觉,却是真好。
润润速度敛好衣襟,向他行礼,
“臣妾告退。”
他道:“这么着急走?”
唇间似乎意犹未尽。
润润恨瞪,真想明白告诉他:你刚才和阮净薇说我坏话,我听见了。
但不行。
“畅春园下午还有一场极好看的戏,去晚没有了。”
陛下摇摇头,“去晚也有,叫她们重新给你唱。你且在此多陪陪朕。”
说着信然牵住她手。
看起来,他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润润怏怏不乐,他既这么说,整个下午她别想出太极殿。
可他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薛氏地叫她,多么尊卑分明,多么疏离冷淡啊?
他讨厌她,为何还留她?亲她?
润润郁然在陛下书案畔坐下。
一抬头,刚好看见墙壁挂着张画像,画中人眉眼和裙衫皆肖似自己。
听闻,在她假死的那段日子,陛下为她描过丹青。本以为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润润默默无语。
陛下有许多奏折要批,拘她在此,让她在旁边读书。若闲得无聊,她也可玩些双陆棋子,九连环之类的。
总之要留在他身边。
润润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可能雀儿必须时刻放在身边,才能彰显价值吧。
养鸟的人家,确实把鸟笼挂在屋檐下书案旁,偶尔逗弄一二的。
可她只是像鸟儿,又不真是鸟。
皇帝的宫殿,极其严肃沉闷,
润润独自玩了会儿,无声摆弄她的小棋子,越发苦闷,
在太极殿坐牢,哪有畅春园看戏爽呢?
暗暗盼着檀庭公主带驸马过来,给陛下请个安也好,这样她能趁机见佳年。
那日还没来得及问佳年,佳年穿了什么,为何腰部以下显得那样鼓囊囊的?
倒像穿了条铁裤子。
……可惜盼了半天,檀庭也没有来。
越期待的事,往往越不会发生。
她只好单手支颐,神游天外。
陛下将奏折处理得差不多,余光总感觉润润在看他。她跟只小白兔似的,趴在矮榻边,手里还摆弄着双陆棋子,那样雪绒绒可爱。
他唇角漾起笑意,
停笔,招呼她过来。
从薛氏又变成了,“润润。”
还想再亲亲。
……
七巧节,公主府甚热闹。
七巧,本来就是姑娘们的节日。檀庭最爱玩,虽名义上是嫁过人的公主,却仍然在府中大办特办七巧节。
府中男妾们兴致很高涨,为公主在府中悬灯挂彩,有的在苦练才艺,有的描眉打鬓,各显神通。
他们大多出身贫寒,寄住于公主府,抛下男儿尊严为妾,为的是亲人的衣食温饱。
谁若能讨得公主开心,公主随便赏几百两银子,那夫家一年的口粮便不愁了。
公主府名义的男主人是驸马,男妾们每日要去给驸马请茶。
眼见七巧在即,驸马并无一丝波澜,依旧每日读书作画写文章,风雅清高得很,竟无半点讨好公主的意思。
男妾们咂舌。
都说,驸马被公主强取豪夺来的。
他们也都知道,驸马的心上人原本是宫里一位娘娘,驸马和那位娘娘藕断丝连,为陛下所愠,为公主惩罚……戴上了那个刑具。
其余男妾再卑微,到底也是正常男人。而驸马穿上那铁刑具后,根源全然被锁住,每每连入溷轩都要先请示公主。
驸马一个文人,最重人格尊严,遭此待遇屈辱难熬,没心思准备七巧节也属情理之中。
檀庭叫人抱着厚厚的账本,来到张佳年面前,两位管家负责教他捋账。
“你不是想当公主府的男主人么?从今日学着好好算账。”
檀庭内疚,前几日那般对待张佳年确实过分些。
但谁让他欺负她皇兄,敢觊觎她皇兄的女人!这点惩罚,比起丢掉性命显得无足轻重。
张佳年凉凉抬头,瞧了瞧那些账本。
他心里有一千句恶毒的幽怨之语要说,可文人的风骨,却不允许他道出口。
旁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最终他道,“多谢公主成全。”
檀庭嫣然笑了下,坐到张佳年身边,抢过他的笔,“有什么难懂的直接问管家,那是咱们府上的老人。”
张佳年敷衍嗯一声。
檀庭觉得张佳年疏离了,生气了,攀住他的脖颈,亲亲他,“驸马,你莫要耍小性。我一直心悦你,把你当夫君,你不晓得吗?”
张佳年反唇相讥道,“把臣当夫君,那公主这么对待臣?”
戴着那东西,他尊严碎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