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的胎已将近四月,基本稳定,因而晚上侍寝也是贵妃娘娘。
润润语塞,白白仰望太极殿,急躁小脸发白。她就在外面等,等得身子僵了,芋圆子凉了,也没能见到陛下面。
她悻悻而归。
芋圆子冷冰冰,她不忍浪费,自己都吃了。数量太多,吃得直咳嗽。
锦书劝润润,“小主别灰心,后宫嫔妃众多,见不到陛下也属寻常事。”
润润从没这般盼望侍寝过。
晚上到敬事房叫人的时候,润润到翠微宫门口等,天空的星星亮了,陛下也没点她侍寝。
润润真真尝到了望穿秋水的滋味。
据说,陛下这几日都宿在贵妃娘娘处。
润润不灰心,第二天学了乖,给食匣裹棉袄,提着到陛下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必经之路上,等陛下。
可陛下今日恰好没给太后娘娘请安,她又扑个空。
第三天,下起小雪糁,雪糁夹雨。
寒风的阴影,空气冷入肌骨。
润润给食匣穿了两层棉袄,依旧在陛下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依旧徒然无功。
第四天、第五天,淫雪霏霏,霜天寒地面。她日日都做芋圆子,日日都去等陛下,却也日日都等不到陛下。
风吹雨打,她快变成雪人。
吃冷芋圆子,快吃吐了。
原来陛下忘起一个人来,那样绝情。
只要他不见她,她想见他是十分艰难的。
润润抹着眼泪,哭着跑回翠微宫。
……
第六天,翠微宫还剩最后几两木薯粉。
润润带着最后十几个芋圆子,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来到老地方。
她冰晶灵透的眼睛透着坚决的光芒,脸蛋因多日风霜的洗礼,透着高原人的那种皲红。
若这次还失败,她和岁岁便注定无法相见。
陛下,陛下,她一定要等到他。
雪糁儿落向地面时化作了冰冷的小雨滴,头发一绺一绺的,湿了。
这是一年中最冷时刻,润润睫毛挂着小小冰碴儿。
可她那样倔强,冻成瑟瑟发抖仍不肯走。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陛下乘龙辇经过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这几日,他确实故意晾着她的。
他觉得自己过于沉溺她了,帝王不该有七情六欲。这次冬猎,他同样没打算带着润润。
可此刻她提着一只小小篮子,在风雨中飘摇,像天上结冰的星星坠落在地上,那么脆弱,又那么锲而不舍。
她在等他。
他从没见过这样傻的白花儿。
谢郢识微有所感,终于朝抬辇的奴才挥了挥手,沉沉一声,
“停。”
第13章 消遣
润润终于等到陛下,大喜过望,提着篮子颠颠跑过来,矮身在龙辇之前。
“臣妾参见陛下。”
她奔向他的脚步太急,险些摔倒,妃红纱裙被雪水溅脏一小块。
陛下指了指她手中篮匣,“是什么?”
润润满怀期待,举篮齐眉,“这是臣妾用木薯粉和红薯粉为您蒸的芋圆子,请您享用。”
陛下神情倦倦,刚刚才在贵妃那里用过午膳,对这种黏糊糊的食物才没兴致。
对润润这个人,也是。
他收回视线。
一句,“走。”
薛宝林最近总缠着他,颇有逾矩之嫌,他须得再晾她些时日,待冬猎回来再幸她,才差不多。
然而龙辇抬出很远很远,见润润还跪在雪地里。
她风中凌乱,呆讷地望向他。
那双杏仁的眼睛中,漫过失落与忧伤,仿佛没有他就活不了。
她一声一声唤他,“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
您别走,您回来。
您真的不尝尝吗……?
她被冻裂的小嫩手还紧紧握着食盒,那样期待。
谢郢识沉了沉眉,蓦然动几分恻隐心思。
她好执着。
听太监禀告,薛宝林已在此等他五六日了,实在真诚。
薛宝林刚刚入宫为妃,年纪又小,平日里见不到他,依恋他其实也属人之常情。
罢了。
他揉揉酸痛的太阳穴。
·
翠微宫,众宫女太监闻陛下忽然大驾,慌张失措,洒扫的洒扫,备茶的备茶,站岗的站岗,如惊弓之鸟,再不敢躲懒。
谢郢识驾临时,还是扫见了翠微宫的萧条落败。
她住这种地方吗?
他念头一动,有心赏她更好的住处。
沉吟片刻,终究作罢。
薛氏位份是宝林,住这里正应当。若越级给她更好住处,只怕骄纵了她,让她日后更拎不清自己身份,做出些越俎代庖之事。
他宠薛氏只凭一时兴致,若真让他发现她是永安王安插在后宫的细作,意图联合前朝操控朝政,他解决她绝不手软。
或许那时只有一个字,杀。
陛下瞥着门檐儿下的灰尘,
“翠微宫所有宫人杖责二十。”
薛宝林位份再低也是小主,怠主奴仆不能轻饶了去。
话音未落,包括菊儿在内的宫女太监们顿时面无人色,哪里容得反驳,立即被带刀侍卫拖下去行刑,唯有锦书幸免于难。
为儆效尤,菊儿等人光天化日下一人一条凳,在翠微宫庭院中杖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