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话怎讲?”
他装得真可以。润润道,“您别佯装懵懂,是不是您从中作梗,阻止姐姐入宫看臣妾的?”
陛下道,“胡言。你俩又怎了?”
先是王爷看管粮草,无法送岁岁入宫。后面,岁岁和小公子又病了。熬得二人痊可,王爷在宴会上又说妾室难登大雅之堂。
一桩桩,一件件,
“陛下敢说与您无尤?”
天下哪有那般巧合之事,即便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也该恍然大悟了,润润恨自己前几天蠢。
陛下沉沉道,“真是任性,什么脏水都往朕身上泼。这你该赖天气,谁料突如其来一场大雪。这几天你把侍寝的头牌撤掉,朕没法去你那儿,连太极殿都没出过,怎生给你作梗?朕若存心,当初不把你姐姐活着之事告诉你便好,何必舍近求远。”
陛下一连串话,振振有词。
润润愣,她本非巧舌如簧之人,陛下一番话更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她真以为自己猜错了冒犯到了陛下,方要开口致歉,见陛下平静无澜,心平气和——她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根本不是这样的。
观他现在的神色,好似在逗弄人。刚入宫那会儿,她给他唱曲儿,他时常把她当个小鸟儿一样逗弄,取乐,那种漫然的神色和现在俨然一模一样。
他在戏谑她!
她没有冤枉他,他就是从中作梗之人。
“陛下想阻挠臣妾和姐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须出太极殿?陛下的说辞也太没说服力。陛下把姐姐活着的事告诉臣妾,怕是心有所图吧。”
润润口气十分重。
陛下剜了眼她,
很温柔,却又很犀利。
他唤她名字,“润润。”
不无警告的意味。
却又勾引与……宠溺。
润润忽然想起了那夜。
他拐弯抹角让她求他,她不肯。
所以,自己的一切优渥待遇皆被取缔了,岁岁也没得见了。
好偏私的帝王。
润润压着不快,起身行了个礼便要走,“臣妾告退。”
阻挠她和姐姐相见有何了不起的,她和岁岁心里惦记着彼此便好,陛下休想用这种手段让她屈服。
陛下批阅着奏疏,头也不抬,依旧心平气和地说,“嗯。皇贵妃好走。有事再来。”
润润哂了声,他仿佛料定她会再来一样。当下嗤之以鼻,方要消失,遥遥见一内侍举案齐眉捧着热茶入殿来,秀眉白面,文弱身姿,正是张佳年。
润润心头登时咯噔一声。
佳年,怎么被陛下叫到太极殿了?
陛下又想作甚。
张佳年把头垂得很低,与润润擦肩而过时虽未曾瞧润润,脚步却顿了顿,对润润含情。情愫弥漫。
他是奉命来给陛下奉茶的。
放着宫中那么多内侍,御前轮得到张佳年奉茶?怕陛下要蓄意为难。
润润剧烈呼吸一口,转身又回来。
陛下瞥见她来来去去的身影,“爱妃为何去而复返?”
润润沉着脸,开口欲讽他两句。
随即见佳年已按太监的标准跪姿,奉茶于陛下面前,沉默得似一片影子,举案过眉,等陛下饮用。
那茶,热腾腾的……
陛下随手一泼,或者随脚一踹,佳年可能就会毁容。
佳年文秀的身子板,这几日已经被老太监们折磨得很惨了,陛下还要雪上加霜。
润润惶惶,改变了口风,道,“臣妾想通了,方才确实是臣妾错怪陛下了,特意来跟您赔罪。”
陛下轻易揭过,“不知者无过。”
他端起张佳年奉上的热茶,视线仍停留在奏疏上。
跪地服侍的张佳年落下一滴泪,悄悄的,是尊严粉碎的泪。
房内只有三个人,润润和张佳年自然是相互惦记,心照不宣,陛下却若无其事,当这层微妙关系不存在。
润润知道,陛下表面越是云淡风轻,暗地里下手越狠。
于是她主动道,“那个,臣妾为陛下研磨吧,当臣妾为方才的无礼道歉。”
陛下,“好啊。”
润润为张佳年才留下来的,近身过去拿起墨条。她与张佳年,一左一右一跪一站都在侍奉陛下,让她浑有种夫妻共同为奴的错觉,她和佳年当过挂名夫妻。
夫妻俩的命运怎么如此苦呢?
佳年为陛下撤去冷茶换上新茶,目光不经意与润润对碰……隔着陛下。
润润顿时嘴唇哆嗦,手里的墨锭剧烈一抖。
佳年亦有小心躲闪之意。
谁敢当着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陛下正当疲惫,舒展了下筋骨,手正好随意抚在润润的臀和细腰上。
他来回游走了几许,“今日怎么有兴致,愿意书房多陪陪朕了?”
润润脊背挺直,激灵灵发麻。
佳年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这一切。
讪讪,“这本是臣妾该做的。”
“该做的,从前怎么不做。”
陛下压低声音道,“莫非因为朕换了新的下人,所以着急了。”
润润猝然回过头,正好陷在陛下漆黑慑人的眸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