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他知道妻子一直都在为瞒着老太太这事耿耿于怀,她所承受的苦难太多,伤口无法愈合,要是爹娘能完全接受,那自然就更好了。
妻子也能彻底解脱。
但江兆恒无疑又是非常理智的,不单要考虑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也不能不想,这件事对儿子的影响会有多大。
亲子和养子无疑是不同的。
但仔细一想,儿子读书实际上可以算是没花家里银子,家里的生意是儿子带来的,儿子在书院挣了大笔大笔的银子,那怕是一般家庭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到的,这些全都由他保存着,甚至为了他的腿,儿子还转而去学医。
就算是亲生子也不过如此了。
哪怕有一天这消息传出去,也是他们家占了大便宜,不会认为江启该他们家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爹娘的性格。
这事情说出来,爹娘不会对小六如何,就算感情会变淡一点,但他们这亲爹亲娘的都还在,小六不会缺了疼爱。
有他在,也不会让儿子日后为难。
这边老太太看着儿子,其实也能猜到儿子的顾虑,这曾是她最骄傲的孩子,她知道他会想什么,老太太道,“你说吧,这件事就只会咱们自己知道。”
她觉得,不论如何,她疼爱了小孙子这么多年,有必要知道一个真相。
至于知道后会怎样,老太太也没想。
在这种情况下,江兆恒最终说道:“嫁过来之前就怀上了。”
这下,什么都很清楚了。
老太太半天都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她才问道:“你之前知情吗?”
江兆恒道:“她当初一见面就跟我说了,她说嫁过来后会照顾好我,她家里算计把她嫁给老光棍,我想着就答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当时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听到这,老太太沉闷的心才稍微好些,不是儿媳妇故意瞒着的就好,她又问:“那你们成婚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再生一个?”
是不是张韵秋不想生?毕竟生了之后,对亲生孩子和外人的孩子,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这一刻,江老太太克制不住要往这些方面想。
江兆恒却似是知道老太太担忧什么,道:“娘,你放心吧,韵秋没想不生,我们……嗯,就只是没有怀上,我之前以为是我在外面摸爬滚打坏了身体,生不出来。前两年去看过,我们都能生。”
“但是应该是我们情绪一直都太压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一直怀不上。”
“大夫说了,这种情况也没别的方法,放松心情,慢慢养着身体,顺其自然,以后自然就能怀上了。”
虽然这样,江兆恒对江启的喜爱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能生,毕竟他也就只是这两年才开始有这种怀疑。
这种说法让老太太要好接受些了。
江启想的没错,现在江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老太太根本不可能再因为这点事情就气得怎样了。
两边说着话,江兆恒自然也不想因为这事让爹娘心里对妻儿起了隔阂,他给两人说着好话,竭力让老太太和老爷子能理解。
好在或许是因为江启实在是太过优秀了,他这种孩子,无论是放在哪家,都值得人最好的对待。
人聪慧不说,还孝顺乖巧。
所以老太太和老爷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没有意见了。
谈话结束,老太太让江兆恒回去。
江兆恒起身道:“娘,在我的心里,小六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今日只跟你们说一次这些,出了这个门,任何时候,他都是我生的。小六也不知道他的身世,你们别跟他说。”
老太太怔愣一瞬,没什么大反应:“我知道了。”
孩子是儿子同意生的,早些年儿子因为断腿有多颓废,一切还历历在目,她都怕哪一天这个最骄傲的儿子没了。
生了小六之后,儿子才逐渐有了生气。
一直到如今,这个小孙子带来的太多,老太太也疼爱了这么多年,让她一瞬间去讨厌,她也做不到。
想起这么多年小孙子乖巧的样子,老太太心中叹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这样吧。
生与不生,亲生的未必有小六贴心。
门打开,听到吱呀的门响声,坐在屋檐下的江启回首望过去。
接着未暗透的夜色,和烛光晕染的光,老太太看着瘦瘦小小的孩子回过头来,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带着迷茫和一丝孤寂。
想着三儿所说的小孙子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老太太心里一酸,险些直接落下泪来。
她想,或许小孙子一直都是知道的。
比这次风波还要更早。
那时候,他的心里会是怎样的害怕。
她快速上前几步将小孙子手拉住,脸上不自觉露出和往日相差无几的慈爱笑容,嘴里哄道:“小六坐在这里背书吗?这么晚了,也别太想着读书,稍微歇一歇也没事,咱们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太累了累出病来可不行。”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