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狼,来到云啸风沉睡的地宫。
医师们见了羽徽若,纷纷过来行礼。
羽徽若问:“怎么样?”
决心将鹿鸣珂送入荒墟起,羽徽若背地里派人将云啸风从百草门接了回来,藏在这地宫深处,请来羽族医术最好的一群医师为他医治。
三年的时间,已小有成果。
其中一人信心满满地说:“云将军就快醒来了,这个月内,肯定能醒来。”
“那就好。”
当初百草门的少门主苏畅也是这样保证的,羽徽若等了三年,都没能等到云啸风醒来。她的脸上不辨悲喜,坐在云啸风的身侧,垂眸看他。
这三年来,云啸风不吃不喝,虽有法宝护住心脉,身子骨日复一日的消瘦下去,曾经朝气蓬勃的少年郎,面上一派死气沉沉。
“云啸风,我走了。我可不是不告而别哦,谁让你这么贪睡,你要是恼我,我也没办法。再过些日子,桃花要开了,等你醒了,记得给我酿一壶桃花酒,就埋在凤凰树下。”羽徽若轻叹一口气,“记得这次别再埋错了地方,我会找不到的。”
以前羽徽若同云啸风在军营里鬼混时,两人常一起喝酒,羽徽若嫌弃外面的酒不好,云啸风就亲自给她酿酒。
他这人粗枝大叶的,却有一双酿酒的好手艺,花啊果子啊什么的,到了他手里,像是被施了仙法,通通都变成了入口的佳酿。
就是他这人太过粗心,常常记错藏酒的地方,害得羽徽若怎么都找不着。
聊起这些年少往事,羽徽若哀伤的眉眼终于展露出一丝笑意。时间差不多了,羽徽若嘱咐医师们好好照顾他,起身离开地宫。
医师们目送着羽徽若的背影。没有人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云啸风指尖动了动,干涩的眼角滚下一滴热泪。
出了地宫,羽徽若去向摄政王拜别。
她剖了一滴心尖血,留给摄政王。
这滴心尖血,蕴含着部分凤凰真灵,将来羽族选出新任的王,天资聪颖者可将其转化为自己所用,如此一来,凤凰真灵不算失传。
“帝姬,时辰到了。”迎亲的使者前来催促。
“我想再上一回城楼,最后看一眼月上城。”羽徽若仰头望着苍穹。
使者为难道:“我需向殿下请示。”
鹅毛大雪翩然飘落,极致的苍白,毫不吝惜地铺到了天尽头。
月上城前,魔族迎亲的队伍齐整整地立在雪中,一片肃穆。车马都披上红绸,士兵们臂间系着红纱,白雪,红纱,银甲,三种颜色交缠,分外灼目。
使者命人将话递给了鹿鸣珂。
隐约能看到鹿鸣珂坐在车辇中,隔着垂帘,微微点了下脑袋。
而后没多久,城楼上出现了一袭红嫁衣的羽族帝姬。
帝姬肤色苍白,身形瘦弱,宽大的衣摆在风中猎猎飞舞,张扬又炽烈的颜色,如大地上熊熊燃烧的战火,又如东方破晓的第一缕朝阳,士兵殉国的瞬间喷溅的一抹血雾。
白梨看着羽徽若拖曳着裙摆,一步步登上台阶,单膝跪下,一字一句怆然道:“白梨,恭送,帝姬。”
雪下得越来越大,白梨眼角的一滴泪不知不觉凝成了霜。
月上城年年冬日都会下雪,厚厚的雪,冰封着万物,是为了来年百姓的地里能有更好的收成。
今日的这场雪下得尤其大。
大雪簌簌而落,将天地和远山都变作模糊的影子。
鹿鸣珂透过纱制的垂帘望过去,高墙上一抹艳红的剪影映在瞳孔里,像是沙子狠狠地磨了下他的眼睛。
一股不祥的预感罩在心头。
他的目光紧紧抓住帝姬的身影。
“殿下,帝姬命白梨姑娘送来这只锦囊,说,务必要将此物亲手交到您的手上。”祝炎站在车外,打起帘子,托着锦囊,双手呈给鹿鸣珂。
听到这是羽徽若亲口嘱托要交到他手里的东西,他垂下头去,伸手去接那锦囊。
就在此时。
那站在城楼上的羽族帝姬一脚踏空,笔直地坠了下去。
嘭——
时间静止了一瞬,城廓肃然无声,苍白的雪漂浮在空中。
那身着嫁衣的小帝姬躺着的地方,鲜红的血晕开,绽放出一朵朵炽烈的红梅。
“初初!”一声长啸,撕破九霄。
鹿鸣珂此生都未见过那样红的颜色,红的嫁衣,红的血,一寸寸,染红他的双目。
傲视三界的太子殿下,一剑可斩山河的扶光君,在这一刻,竟忘了所有的术法,如同一个凡人般惊慌失措,跌下了车辇,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向着那躺在城楼下筋骨寸断的帝姬狂奔奔去。
他的眼底掠过一幕幕倒退的风景,等他回过神来,已将羽徽若搂入了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不用你的翅膀!”
羽人生有翅膀,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能忍住不展翅,可见她是抱了多么大的必死决心。
他从未想过逼死她。
为什么她宁可跳下来,都不肯同他服个软。他从头到尾,只是希望她认个错,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他。
每一片落下的雪花,都有了重量,化作锋利的刀子,将他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