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江的这几十秒里,她在想,要是有机会,要和陈默一起数一数时间。
她把视频发过去,没几秒,陈默就回她:你还没睡?
梁津元:睡不着。
正顶着刺眼的手机亮度打字,陈默拨来语音电话,说关了灯打字对眼睛不好。
梁津元和他唱反调:“我开着灯呢。”
他好像能看见似的:“你最好是。”
梁津元撇撇嘴,一想反正他也看不到,于是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他一句。
“你是不是在骂我?”
“……你无凭无据,不要冤枉我。”
陈默哼了一声,从听筒里穿出来,嘲讽的意味又淡了几层,倒多了几分傲娇。梁津元侧着身子,把手机放在枕边,仿佛身旁有个人在说话似的。
她问:“你怎么也还没睡?”
“我已经睡了一觉了,刚刚做了个梦,醒过来就看到你发的视频。”
“什么梦?”
陈默回忆了一下:“梦见我飞起来了。”
梁津元闷笑起来:“你是香妃吗?变成蝴蝶飞走了?”
陈默无语了,他就不能是蜘蛛侠蝙蝠侠之类的吗?他打发梁津元:“你睡不睡?”
梁津元本来就没有睡意,听到他的声音更亢奋了:“我睡不着,你跟我聊会儿天吧。”
陈默把手枕到脑后,手机放在胸前:“你不是很累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话?”
“因为我今天的话没说完。”
她的声音传来,胸前竟有微微的震动感。陈默不禁放低了音量,不知道他的声音传过去是否也会让她感受到震动。
“白天没说话吗?”
“白天都是和正经人说的正经话,我自己想说的话还没说完。”
“我不是正经人?”陈默问,但他心里马上回答自己,正是因为和那些人不一样,所以想说的话才要留给他。
“那你以前怎么办?”
“自言自语啊,一人分饰好多角色。”梁津元回想那样的画面,觉得自己神神叨叨的。她又问:“你今天干什么了?”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具体一点呢?”
陈默没说话,过了一会问她:“你听见了吗?”
她也安静下来,听到远处悠长的货轮汽笛声,穿过茫茫夜色传至耳中,待汽笛声远去,随之传来的是对方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仿佛周身都被环绕着。
梁津元的脸忽然红了,她把手机移远一点,怕他听出自己错乱的呼吸。陈默也把手机从胸前拿开,心跳的声音该不会也传过去吧?
没人说话,但耳边却喧嚣一片。
梁津元心里小声问:“你为什么给薄荷擦叶子?”
她这么想着,竟真的问了出来。这不是发文字,还能趁对方没看到撤回来。她只希望陈默已经睡着了,没听到这句话。
等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我在想你。”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梦是美梦,现实……却是陈默又买了几盆薄荷放在露台,还教她辨认品种,什么香水薄荷、柠檬薄荷……
梁津元不耐烦:“不都是绿的?”
陈默认清现实,孺子不可教,只交待她一点:“你负责给它们浇水,谁让你把那盆薅秃了。”
“行。”梁津元咬牙答应,她发誓,这回一定对称着薅。
第19章 睡同学家
薄荷有点随主人,明里暗里和梁津元较着劲。
她薅得越凶,薄荷长得越快。拜自己所赐,她头一回知道薄荷除了泡水还能做菜,薄荷牛肉、薄荷焖鸡、油炸薄荷、薄荷炒蛋……吃到后来脸都绿了。
她偷偷搬了两盆给老六,老六倒好,直接栽到门前空花圃里,没几天就疯长成一片,左右邻居做个饭、泡个水都来掐两把。
到底是拿人手软,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偶尔还能让他上牌桌摸两把,老六享受到了额外的尊严和优待,更觉得面上有光。因此每每见到梁津元和陈默,老远就站起来打招呼。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和老六的关系不一般,窝囊了半辈子的老光棍,忽然有两个年轻的外乡人撑腰,人人都好奇其中的缘由。
梁津元每天从众人打量的视线中穿过,直到上了楼关了门,才摘下口罩和帽子。40 度的天这么闷一路,黏糊得都不想碰自己。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怪陈默!
他此时正打开龙头,被晒烫的水激了一下,然后掬起一捧,随手在脸上抹了两把洗去汗渍,才回答梁津元:“难得有人关心他,他可能开心吧。”
“换做以前,真难想象这是你会说的话。”
“为什么?”
“我以为你……”梁津元抽了张洗脸巾擦掉脸上的水,“反正以前我觉得你很高傲,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所以不屑和我们说话。”
陈默被“目中无人”四个字深深伤害了,一会儿说她刻板印象,一会说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吃饭吃到一半又开始叹气。
梁津元看不下去:“差不多得了。”
他越发来劲:“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吗?我要是目中无人,你现在还吃泡面……”
梁津元“啪”地放下筷子。陈默立刻噤声,随后听到她用极慢的语速柔声细语道:“我说的是以前,现在的你特别谦和体贴,与人为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是楷模中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