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观他们脸上的变化,虞半白便猜得信上的内容,但他还是问道:“如何?”
乔红熹把信按着褶子折会原状,欲言又止,指着虞半白的袖子问道:“她还睡着吗?”
虞半白偷睛看袖内,裴姝的睡姿不变:“嗯,睡着呢。”
“那就好。”乔红熹呼出一口浊而重的气,话有重声,道,“信中说,他们的寿数至中秋。”
第76章 柒拾陆·胭脂铺重开 众人来相帮(5)
裴姝的这一觉熟睡至次日,一夜无梦。
曙光盈窗,裴姝缓缓睁开眼,睁开眼看到的一样东西是鱼鹰的小脑袋。
和鱼鹰四目相对的裴姝,脑子闪过一串模糊的话,她赶紧起身,找来册子记下:爹爹、阿娘,鲤鱼之齿……
鱼鹰倒替守着裴姝一晚上没有睡,裴姝醒后精神清楚,它们松了口气,交颈在窝里睡下。
“好想爹爹和阿娘啊,不知道昨日阿娘有没有吃巧果呢。”写完昨日在手心里记下的那些话,裴姝搁笔远眺窗外。
窗子没合严实,一缕涣散的晴光从缝隙里钻入,裴姝的眼睛是那缕晴光的尽头。
时辰早,晴光刺眼但不热,裴姝遮凉棚走到窗边,对着树上的鸟儿和趴在墙角里犯懒的猫儿自言自语:“中秋回去一趟吧。”
中秋是团圆之日,合该回汉州与爹娘一起。
窗外的鸟儿活络翅膀总不远离自己的窝儿,裴姝抓了一把谷子洒到地上,然后再取来一串小鱼干抛到墙角里。
裴姝儿时会为鸟儿留饭,会怜蛾纱罩灯,如今也会为猫儿和鸟儿留饭,她立在窗边观鸟儿猫儿用饭,有时鸟儿找不到谷子,她还会热心地指着有谷子的地方:“在哪儿呢。”
津津有味地观了半刻,忽想起今日得去帮虞半白杀花,裴姝赶紧洗漱妆扮自己。
换衣裳前裴姝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并非是昨日的衣裳,对镜一看,妆容虽废,但皮肤光泽湿润,不只是脸蛋光泽湿润,大到两条腿,小到指甲缝都是光泽湿润的,发拆了,但头发丝不打绺,每一根发丝都柔顺散香,想来是有人给她抹了润肤膏和护毛物,她边宽下衣裳边嘀咕:“鱼蛋哥哥也太体贴了,我得好好帮他。”
裴姝妆扮好自己,从香鱼铺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虞蛮蛮。
虞蛮蛮没情没绪地立在铺牌下等着香鱼铺开门,等到香鱼铺的门一开,脸上立即泌出喜色:“妹妹,今日开铺吗?”虞蛮蛮摇着裴姝的手臂笑问。
香鱼铺开门,便意味着今日有大馒头可吃。
有馒头吃,洗几个盘子又或者掉些盏子,算不上辛苦。
不管铺开不开,都有日事钱可以拿,苍迟在铺里干活时好几次生了那让苍小六下雨的念头,想闲邀邀地呆在东海拿日事钱,可裴姝做的馒头实在香,有银子也买不着,虞蛮蛮宁愿干活换馒头吃,也不愿闲邀邀地拿着日事钱去外头买馒头吃。
裴姝把虞半白的铺子被砸了的事情告诉虞蛮蛮:“所以今日不开铺了,去胭脂铺里帮忙,你要一起吗?”
“去哪里干活有馒头吗?”虞蛮蛮问道。
“有,有好多好多馒头。”裴姝伸出十根指头,脆快回道,她极力撺掇虞蛮蛮一起去胭脂铺里帮忙,多一个人,胭脂铺就能早一天开起来。
虞蛮蛮挽上裴姝的手臂:“那我要去。”
撺掇了一人来杀花,裴姝暗夸自己聪明,和虞蛮蛮一蹦一跳到了胭脂铺里。
裴姝来得够早了,不想小鹤子已捋起袖子在哪儿杀花,还有苍迟也在这里,他蔫偷耷脑坐在地上,看起无力,实则手腕有劲儿,帮虞半白磨妆粉:“磨啊磨,磨出一升来换香糕。”
苍迟磨妆粉磨得闷倦,开口嘲一句拔闷。小鹤子紧接着他最后一个字嘲:“杀啊杀,杀去黄汁来换大馒头。”
虞半白拿着一根细头红柄的金棒搅拌着火堆上的红汁水,他在熬制胭脂膏,一边熬一边翻阅《神农百草经》:“白芷长肌肤……可作面脂,白僵蚕令人面色好……”
“苍迟哥哥,小鹤子,你们怎么也在?”虞蛮蛮跑到苍迟身边去,问这问那,总之好奇心胜。苍迟趁机偷懒,把钵和杵交到虞蛮蛮手中:“想磨你就直接说,别在那儿嘴碎问来问去的。”
看完一页,裴姝与虞蛮蛮携手来帮忙,他放下书,只字不提昨日之事,笑说:“我还以为你是说说而已。”
“爹爹说过,人不可言而无信,作为精怪也是如此。”
看到小鹤子脚边的盆儿里还有许多鲜摘的花没杀,裴姝捋起了袖子,捧起花来放进钵里,将它们碾成泥状。
裴姝生得高挑,可是骨细,蹲在地上时弯腰又低头,身子不足几尺,从后看着也只有一小团而已。
裴姝的到来令虞半白神情不属,一想到她严君寿数已不长的事,他心生恻隐之心。
想过那封信的内容是不愉快的,没想到带来的是个噩耗,外人听了此耗都暗滴点泪,何况是作为他们息女的裴姝呢。
虞半白不打帐和裴姝说这件事情。
离中秋还有一段时日,境虽恶,但未陷入绝境中,到时候实在别无他法了,虞半白便会去“偷”龙角来,与裴姝去救爹娘。
苍迟和小鹤子也闭口不提此事,待裴姝的态度如故。
小鹤子杀好一份花会歇息一刻钟,所谓的歇息就是吃一个大馒头,或许是怜悯裴姝,她今日忒大方,把馒头劈心里拗开,恋恋不舍地递了其中一边给裴姝:“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