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刀正回身，看向深夜的窗外。
后车座，陆海几次低头凝视徐小晚的右手手腕，他若有所思，一路都不说话。
车子抵达殡仪馆，大院内外完全两个世界。
院外安逸静谧，院内哭声四起。
殡仪馆是个极为“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送来这里的尸体。
殡仪馆内大概有三户人家正在举行仪式，徐小晚一行人刚下车，便看到了西侧馆院的白川。
白川一身黑衣站在门口，已是黑夜，前来悼念的宾客零零散散。
陆海生前没有多少朋友，前来慰问的，多是白川的商业伙伴。
下车后的陆海，满眼愧疚的朝着白川而去，步履匆匆。
陆海站在白川的面前，白川看不到陆海的存在，白川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目视前方发着呆。
陆海伸手试图抚摸白川的脸颊，一切都是空妄虚无。
徐小晚叮嘱身旁的杜怡珊，说道，“一会儿你帮陆海转达时，语气客气些，算我拜托你了。”
杜怡珊附着在徐小晚的肉身之中，说道，“知道了，我尽量克制我的暴脾气。”
杜怡珊操控徐小晚的肉身，朝着白川走去，白川看到徐小晚肉身的一刻，他一如往常，没有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我并没有邀请你。”
心情难过的白川，敌对起来仍旧火药味十足。
杜怡珊尽量忍着怒火，冲白川说道，“我来这里，是帮陆海向你带话的。”
白川皱眉，毫不客气道，“陆海已经死了，你还要拿他来取笑我？徐小晚你到底什么目的？我跟陆海还有你，很熟悉吗？你莫名其妙的来纠缠我们兄弟俩，还让陆海对你动了感情，现在他已经死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白川的情绪，濒临在崩溃的边缘，屋内灵堂香火缭绕，神圣庄重。
陆海站到杜怡珊的身边，他开口道，“麻烦你了杜怡珊，下面的话，你来复述就好。”
杜怡珊冲着白川微微一笑，说道，“随便你相不相信，我是受了陆海的嘱托，前来带话的。我和你解释不清楚，我与你们兄弟二人纠缠的理由，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我可以看到鬼魂，陆海的灵魂此刻就在我身边，你爱信不信。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复述陆海的话，你最好洗耳恭听。”
白川觉得此事太过胡扯，他刚要发火，陆海便在旁侧开了口，杜怡珊一字一句重复道：“哥，我是陆海。她说的都是真的，此刻，我就在你面前，但你看不到我。你应该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做了一次手术，刀疤就在左侧腰腹部，疤痕是十字叉的形状。你说长大以后，我们一起在这个位置纹身，你要陪着我，在疤痕的位置，纹一个好看的十字架，掩盖伤痕。”
杜怡珊复述完此话，白川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强势，不再咄咄逼人，他目光柔和的看着肉体徐小晚，不可思议道，“这是……我和陆海的秘密，你真的可以看到陆海的灵魂……”
杜怡珊继续复述陆海的话，“哥，我很好，只是没办法继续以人类的身份，和你一同成长生活了。我不想再拖累你，所以选择了这个极端的方式，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我想解脱。”
白川的眸光蓄满泪水，他微微低头，擦拭眼泪，继而看向徐小晚的肉体。
杜怡珊继续道：“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你为了我的身体健康，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赚消耗自己的辛苦钱，和不喜欢的人谈合作吃饭。更因为我，放弃了你最喜欢的绘画爱好。原本，你应该有一个自由美好的未来，但你统统放弃了。”
白川低头苦笑，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抬起头，他的肩膀小幅度抽噎，此前那个挺拔自信的男人，脆弱的像个孩子。
陆海站在杜怡珊的身旁，嗓音沙哑道：“我还记得五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你和护士说，你要把你的血都给我。你说，如果救不活我，你也不活了。”
陆海笑着，“其实五年前，我就想过轻生的，可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为了你，我又强撑了五年。这五年，我忍受身体的痛苦，忍受病痛的折磨。我以为，我会成为你好好活下去的精神支撑，可后来才发现，我是你最大的磨难。”
杜怡珊在复述陆海所言的过程中，她不禁因这对话的内容而心软，她几次清嗓，强忍情绪。
陆海说道，“哥，我很好，我马上就要转世投胎了。下辈子，不会得病，不会被父母抛弃，不会经历苦难。我会在投胎的时候选一对恩爱的父母，此生体会的悲情，下一生不会再经历了。”
陆海笑着，“哥，放心吧，我们终会再相逢的。”
话毕的一刻，陆海泪流满面。
杜怡珊一字不落的复述结束，白川蹲在原地抱头痛哭。
深夜星空格外压抑低沉，殡仪馆内哭声四起，好似这里的悲伤是必需品，任何痛苦之事在这里，都不足一提。
徐小晚和鬼刀站在一侧，徐小晚默默呢喃，“陆海说了谎，明明，他不可能再投胎转世了。”
鬼刀叹气道，“有时候，真的爱一个人，是需要欺骗的。”
陆海转身看向徐小晚，“我们走吧，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杜怡珊看向白川，她吸吸鼻子，耸肩道，“好了，刚刚的那些话，都是陆海让我交代给你的，你好好的，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