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萱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时,就见方才还满面容光,霞姿月韵的师尊此刻眸光莹润,不住地咳嗽着,一副虚弱不已的模样。
想必是先前染的风寒还没好透。
莫萱当即有些担忧,循循善诱道:“师尊,眼下局势已定,估计掌门也没什么要事找您了,咱们先回栖梧峰吧,师尊的病可拖不得了。”
顾染音抿嘴不言,但顺从地颔了下首,动作间不免又咳了两下。
看这架势,莫萱也管不上狗男主了,忙牵着师尊的手赶紧离开现场,直奔栖梧峰。
沈绝眼睁睁看着莫萱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走了,顿觉心如死灰。
与少女的绝情相比,他的赌气显得格外可笑。
于是像彻底失了力般,沈绝没有否认殷二的指控,只是疲惫地哑声道:
“弟子……任凭掌门发落。”
玄明子当然不忍过分罚他,哪怕豁出一张老脸也得保他周全,但他终归还是对这个寄以重望大弟子有所失望。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玄明子只得叹了口气道:
“明日的比试你便不必参加了,为师近日也不想再见到你,好好回去闭门思过罢。”
“弟子……遵命。”
沈绝面色难看,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但还是低头认了这个罚。
毕竟对私会魔族这个罪名,这已经是掌门能想到的最轻的惩罚。
大势已定,底下人虽有闲言碎语,但天衍宗掌门人的权威摆在那里,况且那些个领头的都没说什么,也轮不上他们置喙。
只是这事确实在众人心底留了道坎。
那边殷二得到庄主示意也不再多言。
殷慎行颇为满意似的点了点头,招呼众人道:“既然事已解决,大家便先回去罢,明日还有第二场比试,还是早些养精蓄锐为好。”
逐客令一下,底下人也不是没眼色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殿上就没了人影。
看着那些个不服气却不敢反抗的身影,殷慎行端方朗正的脸上不再掩饰地噙上抹笑,心底简直畅快极了。
众人皆以为他殷慎行不追究此事是宽和大度,是他“君子剑”的风度,殊不知玄明子此举正中他的下怀。毕竟他本也没有要计较一个小辈的意思。
他殷慎行要的,是让这天下第一大宗的名声慢慢儿扫地,直至——
荡然无存!
*
栖梧峰,挽枫阁内。
莫萱忙手忙脚熬完药,便端了进去。
只见榻上之人脸色苍白得厉害,那张精雕玉琢的好样貌都憔悴了不少。
于是莫萱顾不上别扭,直接坐上白玉塌边,舀起一勺汤药放到唇边仔细吹了吹,再递到病美人面前,面无表情道:
“张嘴。”
话音刚落,顾染音低下头乖乖抿了一口,喝药时纤密睫羽低垂,看上去温顺乖巧极了。
他知道莫萱心底是带着气的,所以眼下不敢再造次。
但少女这幅生气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抑制住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顾染音刻意压低眉眼,一口接一口咽下苦涩的汤药,不发一句怨言,装得愈发颓靡落寞。
他太知道怎么拿捏生气的她。
莫萱当然生气,气师尊一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瞧他这幅可怜模样,又有些气不起来了。
慢吞吞喂完药,莫萱索性又把碗勺收拾了。眸光凝视着少女为自己忙碌的身影,想起自己日渐腐朽的身子,又思及朝云那日的劝诫,顾染音看向莫萱的眼神愈发留恋不安。
这样的她,他要怎么……才能忍心离开呢……
收拾完碗碟,莫萱又留下来观察了一阵子,确认他彻底没事才松了口气。
病美人平躺于床榻上,颇为虚弱地看向自己,他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却也丝毫掩不住那份纤尘不染的风度。
哪怕仰视旁人,都是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
上手为她的病美人仔细掖好被角,莫萱低眸温声嘱咐道:
“师尊早些睡吧,可不能再使小性子,宗门里管事的人那么多,也不缺你一个操劳的,还是保重好自己最重要,可知道了?”
听她这番话,顾染音便清楚,只怕是莫萱误以为是因为门派事务繁重,他前几日急着去处理,这才累坏了身子。
虽说的话有些嗔怪责备之意,但少女的语气还是带着丝温柔和小心翼翼,像是在哄什么小孩子。
顾染音对此十分受用。
于是他也不戳穿,只是蹙着眉头,轻咳着应道:
“知道了。”
莫萱得了应允,见天色渐暗,自己不便多留,便起身回了沉雪阁。
听见关门声,床榻上躺着的人直起身,款步走到案几前。
上手倒了盏清茶,顾染音拿起茶杯,直接饮了进去,直到那点苦涩被茶水冲刷殆尽,他才停下动作。
看着桌案上那只被人洗得干干净净的瓷碗,顾染音不禁长叹一声:
骗人不易,还是免不了要吃些苦头的啊……
只是他没料想到这苦头竟还有后续。
翌日。
沉雪阁内。
一脸病容的美人可怜巴巴盯着少女。
莫萱板着个脸,一脸严肃地拒绝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顾染音嗫嚅着为自己开脱:“可我的病真的已经好了……不信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