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含笑指了指墙头,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嗖地缩了回去。
杜乐娘扔下筐子追出去,叉腰骂道:“杜景、杜炎,下回再让我发现你们爬我家的墙我就放蛇咬你们了!”
兄弟两个被吓得一哆嗦,脚下一滑从墙上摔了下来,捂着屁股爬起来忙不迭地告饶。
“二姐,明个儿一早我们就走了,下回再找你做师傅。”杜炎笑嘻嘻腆着脸道。
杜景也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你别生气,我们只是想送你个临别礼物……”
杜乐娘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灰头土脸的两兄弟,一个“滚”字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依旧板着脸道:“你们走吧,下回别让我再抓住。”
翌日一早,杜家二房、三房的人天刚亮就离开了。
白水村的小山坡上又多了一座新坟,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宋宁找铁匠定制的大蒸锅做好了,又跟杜蘅一块儿去了一趟柳家庄,托柳七找了位酿了三十多年酒的老师傅买了酒曲,顺带着取取经。
一切准备就绪,宋宁又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来开始酿第一锅高粱酒。
先准备好高粱,用开水浸泡一日,再清洗干净,放进蒸锅里闷蒸,经过两次蒸熟后,等高粱蒸开了花,再捞出来晾凉。
加入蒸煮过的稻壳,再撒上一层酒曲,搅拌均匀,最后在面儿上盖上一层稻壳保温。
放置两日后,再将其封入准备好的大缸里,静待发酵。
等到杜蘅帮着宋宁一起将缸封好,杜乐娘盯着大缸忍不住问道:“这就好了吗?”
宋宁含笑摇了摇头。
“按照老师傅的经验,约莫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发酵好,再放入蒸锅里蒸馏、冷凝,最后再经过老师傅鉴定才能看出有没有酿成。若是不成,就得从头再来。”
乐娘闻言忍不住长长长吁一口气,“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看来酿酒还真不容易。”
宋宁十分赞同地点头,根据老师傅的经验几乎需要三斤高粱才能酿出一斤白酒,这样蒸出来的酒才能香气浓郁、色泽清亮、滋味醇厚。
过程看似简单,实际上对原料配比和用量以及用具的清洁程度都有严格的要求,稍有差池则所有努力都有可能付诸东流。
过了白露,时间转眼到了八月底,天气开始转凉。
家家户户都陆陆续续将稻谷、豆子选出种,其余的都收入谷仓,再将地里采摘后的谷桩、瓜苗都清理干净,翻好地,准备新一轮的播种。
夕阳西沉,经过一日的辛勤劳作,农夫们都扛着锄头从田间地头归来。村口大榕树下聚在一处做针线、说闲话的妇人们也都散了场。
山坡上嬉戏打闹的孩童们也被各家亲娘唤回了家,就连鸡鸭都被赶回了巢。
白日里热闹的小山村只剩下啾啾的几声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切又归于宁静。
夜幕下的白水村,突然从官道上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道高大的黑影跨着同样高大的一匹骏马从官道上下来,踏马进入了白水村。
来的人原也不是别人正是从盈川县过来的官差郑昊。
郑昊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牵着马走到村里的小河边上。
今日他一人一马在外奔波了一日,走的又多是乡间小道,此时早已是人困马乏。
此时见四下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便也松了缰绳任那红鬃马去河里饮水,自己也信步来到小河边上,躬身捧了水来洗去脸上尘土。
粗粗洗了一遍仍觉得身上黏腻,再看一眼四周黑漆漆一片,唯有坐骑红鬃马埋头在河边啃食青草,便索性解了衣袍,迈步跨入水中畅畅快快洗了起来。
谁知洗到一半,耳边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和女子的惊叫声,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落入了水中。
“救命,救命!”
郑昊回头去看岸上,红鬃马已不见了踪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岸匆匆披了一件外裳,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
果然就看见红鬃马矗立在岸边,河中浪花激荡,有道身影在水中奋力挣扎。
他不假思索地跳入水中,铁箍一般的手臂将那溺水之人拦腰托出水面。
谁知那姑娘方才着实在水里受了惊吓,此时被人捞出来,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
她贴得太紧,几乎是将整个身子攀在了他的胳膊上,郑昊忍不住轻咳了咳,面红耳赤地看向她湿漉漉的发顶,出言提醒道:“姑娘,已经没事了。”
刘慧娘闻言回过神来,怔怔地松开胳膊,一双脚蹬到河底,才发现那水也不过才将将没过她的胸膛,霎时间也臊得满脸通红,匆匆道了一声谢。
谁知一抬头却撞见郑昊那一张不苟言笑的罗刹脸,再瞥见他腰间的长刀,刀鞘在银月下闪着寒光,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官……官爷。”
郑昊见她认得自己,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问道:“天都黑了,姑娘怎么独自一个人在河边?”
本是寻常的一句问话,刘惠娘却生出了一种被人审问的错觉,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民女白日在此洗衣裳,丢了一件……一件东西,这才出来寻。”
郑昊点了点头,看向身后悠然啃着草的红鬃马道:“方才可是这马使姑娘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