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珍卿的画稿质量很不错,中西文艺书局,也没有太过欺生。
每张画稿的单价,最后给她涨到一块钱,预付的稿费比例,也加到了百分之五十。
所有事项都约定好,合同也重新拟好,珍卿以本名签下这个合同,用的印章,还是李师父给她刻的闲章。
她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做“易宣元”,印发的书籍上就用这个笔名。
之所以用“易宣元”为笔名,是因为这似是而非的空间,跟她来的地方,是同一源头的文明,说白了都是轩辕黄帝的遗脉。
鲁大师在《自题小像》一诗中,曾经写过“我以我血荐轩辕”,表达对中华民族的深情。
珍卿未必要“以我血荐轩辕”,但也可以追忆一下轩辕人祖,表达一下自己的文化认同感。
所以就取名叫“忆轩辕”,谐音就是“易宣元”。
易宣元先生遵照合同,一共要画一百二十五张插图,每张图单价一元,这合同涉及的金钱,只有一百二十五块钱。
如果还需要改图、加图,则需要按照市价,补充一定的工时费。
合同签好了以后,中西文艺书局按照约定,预付珍卿一半的画稿费,一共有六十二块五角钱。
负责《昆虫记》出版的编辑们,还交给她不少相关的图文资料。
珍卿眼见快要开学,回到谢公馆,每天是加班加点地画啊画。
她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晚上九十点钟才睡,赶着稿就到了八月末。
除了原本交上的二十幅图,她又重新画好九十多幅图。
虽说还没有全部完成,但也差不多了。
珍卿实在累着了,她感到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赶紧暂停这疯狂赶稿模式。
她打算稍微歇个两天再说。
她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如果把身体搞坏了,这可是得不偿失的。
这一天,花匠老刘出去买菜,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圣甲虫——就是传说中的屎壳郎,也叫蜣螂。
花匠老刘找了一根棉线,把屎壳郎,从它身体的中缝那里绑住。
珍卿就牵着这根棉线,拿两根小木棍夹住圣甲虫,翻来覆去地观察它。
等到观察够了,就牵着棉线的另一端,像遛狗一样溜着圣甲虫玩,玩得别提多高兴。
连花匠老刘看她玩得高兴,他自己也觉得挺高兴。
陆sì姐看到以后,觉得珍卿像神经病,指着她问:
“你到底几岁了?三岁孩子才玩这个呢!眼见要开学了,你不说收收心,这么不着调,天天跟野人一样疯玩,邋里邋遢地讨嫌。”
珍卿回她一句:“我天天在房里复习功课,外加练字、画画,哪里疯玩了?四姐,你说话要有事实依据,不好信口开河的哟!”
说完,珍卿还是照例玩她自己的。
陆sì姐这段日子,被陆三哥管得紧。
一天到晚都在上课,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舞蹈室和琴室的囚徒,每天只有一次机会出来放风。
她被关得快闷死了,见珍卿这么撒着欢玩,心里很是不平不愤的,鬼使神差地冲了上去。
珍卿正跟着圣甲虫跑,忽见斜刺里,一个人影猛冲上来。
就见这陆sì姐抬起脚,重重踏到圣甲虫身上,一脚不够,还使气添了四五脚。
陆sì姐把脚拿开的时候,圣甲虫已经被踩扁——
珍卿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提了一下手里的细棉线。
遭受暴击的圣甲虫,虽然还能动一下。可是珍卿知道,这个小可怜儿是活不成了。
啊,她的小圣圣!
陆sì姐看她沮丧难过,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反正是扬眉吐气,心情迅速好了起来。
珍卿最近看了不少资料,还有不同资料上的插画,知道圣甲虫是对环境有益的动物。
那么一只小小的甲虫,像个老练的工匠一样,把粪球滚得又大又圆,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生活,它是那么憨态可掬,亲切可爱。
她本来打算观察够了,就把这圣甲虫的棉线解开,把这个小犯人给它给它释放了。
没想到,没想到让它死于非命!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珍卿站起来瞪着陆惜音,她身上穿着玫瑰纱的连衣裙,色彩鲜嫩夺目,看起来漂亮极了。
珍卿想,只要把她的裙子扯烂,或者扔几坨烂泥巴,她这裙子就毁了。
就陆sì姐这种爱俏的女孩子,毁了她这么好的裙子,她至少会难过半个月。
但珍卿还是摁住这想法。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这陆sì得了便宜卖乖,还拿着姐姐的派头,在数落珍卿:
“你天天功课不着紧,贪玩倒是上心,跟个野人一样,不是上树就是捉虫,我今天,就替长辈管管你。你还别不服气!”
珍卿看她这嚣张样子,心想不能动手反击,还不能动口反击吗?吴二姐和陆三哥,可不会偏心的。
珍卿想了一想,脸上表情,显得愤怒又伤心,说:
“我每天都自己写功课,写完了才出来玩的。你又不是先生,红口白牙诬蔑我就算了。
“我的圣甲虫也没招惹你,你非给它踩死做什么,孟老夫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为什么你就没有?!”
谢公馆东边大门外面,陆浩云带了两个朋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