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唯一实在忍受不了的坏处，就是手机一到基地，就被没收了。
整整一周，都无法跟谌颐联系。
军训的第五天，有一天晚上，睡到半夜，陈平戈醒来了。
准确来说，是被尿意憋醒了。
陈平戈轻手轻脚，从上铺爬下来，来到对面下铺，拍了拍李识好的被子。
李识好睡得跟猪一样，哼哼唧唧地，把陈平戈的手推开了，陈平戈拍了她半天，都没醒来。
陈平戈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在黑暗里，摸到了门口，一个人去洗手间。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排平房，洗手间，要穿过对面的一片黑魆魆的树林，才能到。
四月份的山里，还是很冷的。
陈平戈穿着个厚外套，抖抖索索地跑到平房尽头，跟守夜的宿管阿姨报备了，然后咬咬牙，冲进了树林的林间小道。
这一大片杉树林，白天看还没什么，现在除了小道上的一排路灯亮着，照亮了最近的一两棵树，其他都陷在黑暗中，风摇动树木刷刷作响，像是鬼影幢幢，氛围还是挺吓人的。
陈平戈控制住自己脑海里，不断飘过的深夜厕所鬼故事的片段，飞快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上完厕所，又飞一般地往火跑。
跑到一半，陈平戈猛然煞住脚步。
因为她发现了前面的树林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不断地踹打着树木的声音。
陈平戈张了张嘴，想问“是谁，是谁在哪里”，声音却半天发不出。
陈平戈强大的脑补能力，又开始发作：黑夜，山岗，穿着白衣服的人，白烟袅袅，夹着着星星点点的鬼火。
陈平戈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撞鬼了，不知道站了多久，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正想嚎着豁出去跑过去的时候，树林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生。他手中拿着手机，看到了陈平戈杵在路中央，下意识停下脚步望向她的方向。
“……潘毅？”
陈平戈走过去，问，“你们学校，也到这里来军训？”
潘毅定定地看了陈平戈一会，终于点点头：
“我们在那一片训练，”他手指着右前方的区域，“我们两个学校不在一个区域，所以这几天我们都碰不上。但是，”他又看了陈平戈一眼，“我知道你们学校也来了。”
陈平戈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我回去了，再见。”
潘毅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个小学同过班的，说不到几句话的陌生同学，在邓武跟乔玲玲，不再找她的麻烦之后，繁忙的生活之中，他们就一起被她抛到脑后了。
她对他半夜，躲在离他训练区域很远的树林里，踢打树木这件事，毫不在意，也不想问。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手机不是都要上交吗，他怎么把手机留下的！
潘毅像看透了她的疑问，在她背后说：“我带了两个手机来，一个上交，一个藏起来了。”
陈平戈头也不回地朝他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内心羡慕：买得起两个手机的富人，真令人羡慕啊。
潘毅站在原地，继续在她身后跟她说话：
“你男朋友挺好的，平戈，我小时候，也幻想过，能跟他那样去保护你。”
“但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选择成为那沉默的大多数，在一旁围观你受难，我也会成为被邓武他们那一方攻击的对象……真的，你男朋友挺好的。”
陈平戈回头，路灯下的男孩，有张固执阴沉的脸，刘海很长，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表情有点看不清。
陈平戈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她只能回答，“没事，我理解你的。”
她指了指前方，“天很晚了，我真的要回宿舍了。宿管阿姨还在等我回去，不然她会出来找我的。”
潘毅像是没有听到，朝她走前几步，扬扬手里的手机，“说起来，你父亲跟我母亲的事，你怎么看？”
他把手机，举到陈平戈的眼睛前面，一张一张照片地滑过。
那是一打被偷拍的照片，能想象出偷拍者，是如何地在阴暗的角落，选好角度，隐忍而又屈辱地拍下一张一张的定格的。
搂腰，贴脸，被偷拍到的男女的亲密关系，不言而喻，明明是恋人做起来让人感觉温馨的动作，他们两个人做起来，令人如鲠在喉。
陈平戈的目光，胶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她的爸爸，搂着一个女人，站在一间小餐馆面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望向偷拍者的位置，五官刚好被清晰地拍摄到了。
“我不信，”陈平戈盯着潘毅，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我亲眼看到。”
广场地下一层的美食区。
陈平戈找了个座位坐着，等着潘毅。
他只有周末，才能从住宿的市中心的学校回家。
前两个星期，他们的跟踪都宣告失败了。
他们两个跟踪过各自的父母，要不被发现了，不得不找了个理由塘塞过去，要不就是跟丢了。
他们两个，也试过去潘毅偷拍到的餐厅蹲点，也试过去杨洙妈妈提过的，见过陈平戈爸爸的那个酒店——但再也没碰过他们在一起过。
陈平戈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潘毅这次来得有点晚。
一个钟前，她爸爸从家里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