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戈从巷子口谌家司机的车下下来,穿着从那天学校离开时的衣服,背着书包往家走的时候,快到中午了。
快到家的时候,遇到了住家对面的王嫂。
她在临巷的菜摊上买了一把菜花,手上牵着刚放学的儿子,看到陈平戈,脸色有点怪异,对她讪讪地笑,“从男朋友家回来了?”
没等陈平戈回应,她又话赶话地摆出长辈的样子训诫陈平戈,“女孩子啊,还是别经常在男孩子家过夜,邻里传来传去的不好听。”
陈平戈一听,心里估摸可能父母因为她跟谌颐去香市参加葬礼外宿几天的事情不愉快,吵架吵得整栋楼人尽皆知了,她没搭腔,礼貌地笑了笑,便往家走。
陈平戈刚走到楼下,还没进楼,就听到了家里传来的熟悉的吵闹声。
妈妈尖锐的喊叫声几乎拥有着隔空就可以穿破耳膜的魔力,陈平戈在楼下停住脚步,身边经过的人对她投射过来各式各样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在先到附近散步躲避一会还是立刻回家之间做选择,最后她选择了回家。
总要面对的。
她还没走到家门口,有一道人影朝她冲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那道人影狠狠地摔倒在她脚边,像是被什么人从家里推攘了出来。
是陈黎。
她看到了爸爸气得脸上的肉乱抖,站在门口。妈妈站在爸爸身后,捂住脸又发出了一串破碎的哭声。
陈黎咬着牙,像困兽一样,怒吼着从地上爬起来,甩着手臂又要冲向爸爸,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陈平戈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父母有些重男轻女,陈黎脾气又臭又倔,他们一向都很顺从他,从来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家庭危机。
陈黎冲向前,揪着爸爸的衣领把他甩到了家里的防盗铁门上,妈妈冲过来要劝架,被陈黎一甩,一屁股推倒在了地上,妈妈头发散乱,一时间站不起来,哭着朝陈平戈喊,“快来帮忙呀!”
爸爸一拳砸在了陈黎的鼻子上,陈黎的鼻血直接就飙下来了。
门外围着的一圈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爸爸还想往前冲,被地上的妈妈抱住了脚。
他依旧不放弃,要拔出腿,隔空朝着陈黎发出咒骂:“你这个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
陈平戈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陷入了狂暴状态的陈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的手臂连着腰,紧紧地抱住了。
陈黎疯狂地挣扎,手肘往后撞,陈平戈的胃部挨了几下,差点被他打得吐出来。
她力气小,控制不止他,干呕了几声,还是拼命抱住了,脚下保持不了平衡,兄妹两踉踉跄跄地,直往后退,一把摔到了围观的人群里,陈平戈的后背被人用力地一推,又往前倒去。
陈黎好歹站稳了,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恨恨地往后望。
陈平戈被他眼里的恨意骇住了,到底还是镇定下来,喝了一声:“发什么疯?想把我打死吗?”
陈黎依旧喘着气,死死地盯着陈平戈,过了一会,他问:“卖身回来了?”
陈平戈没回应,他冷笑了一声,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我问你,卖身回来了?”
围观的人群传来了不屑或者是兴奋的窃窃私语。
陈平戈抬起手,甩了陈黎一巴掌。
清晰有力的“啪”的一声,中断了四周围的嗡嗡声,也把陈黎打蒙了。
空气陷入了一阵死寂。
陈平戈盯着陈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有事回屋里说清楚,别在这里丢人显眼。”说到“丢人显眼”几个字时,她抬起头,是对着还在咒骂不停的爸爸说的。
她把彻底颓丧了下来的陈黎往家里推,再把妈妈从地上扶起来,爸爸看了她一眼,自己往屋里走了。
陈平戈关上了大门,把外面看热闹的人的视线隔绝了起来。
她对着关上的大门,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然后她转身,往客厅走去,站在刚刚丢人现眼完的三个家人中间,她把背上的书包放下来,放到沙发上,眼睛没看任何一个人,她看着茶几上的一只杯子缺了一角的边缘,开口:“发生什么事了,至于打架吗?”
陈黎哼了一声,他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下的血,坐到沙发上,岔开腿,一只手臂放在沙发背上,吊儿郎当地把一只腿放在茶几上。
陈平戈又把视线投向爸爸和妈妈,没有人答腔。
陈黎盯着纸巾上的血,又有一滴血落下来,掉在他的手背上,他把纸巾卷了,塞进了鼻孔。然后他看向陈平戈,扯了一个刻薄的大大的笑容,“为什么打起来,当然是因为我们对你卖身这件事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陈平戈说:“你好好说话。”
陈黎把头往后仰,似笑非笑地拿眯成一条的眼睛看他。
陈黎今年高三了,距离高考只有半个多月。
他高三最后一年,作为美术生,在外面画室集训了大半年,他在一月份考完了联考跟校考,重新回到家准备文化科的高考。
第80章 080
陈黎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定点上学,回家吃饭,偶尔逃课。回家早一点,除了被妈妈揍,还有可能听到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秘辛。
陈平戈跟谌颐去参加葬礼的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人, 陈黎以为她又跑到外面跟李识好之类的朋友吃饭,也没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