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的眼泪猛然落了下来，指着陈平戈，“这是你们的女儿啊，不是外面卖的啊！还未成年啊！大家都养女儿，为什么就我们家养得这么轻贱？！”
妈妈走过来，有点无措地按住了陈黎的手。
陈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他汇款的银行卡呢？拿出来！拿出来！在哪里？我问在哪里啊？”
陈平戈安静地看着眼前荒谬剧一样的场景。
光线不足的客厅里的人在纠缠，撕扯。
这是她的家人。
她站在狼藉的客厅的中央，从她记事起，家里始终是这么狼藉的状态。
陈平戈异常冷静地看着爸爸，“你骗了我，”又看了看妈妈，“你们骗了我。”
没还钱，没拒绝援助。
她走进了厨房。
拿起了刀板上的菜刀。
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划，刀太钝了，只在皮肤上留下了发红的一线。
她握着刀柄，把刀刃对着水泥跟瓷砖砌成的盥洗台，用力磨了两下。
父母听到磨刀的声响，跟在身后挤进了厨房里，连闹腾着的陈黎也突然失声了。
陈平戈把磨好的刀随意往手背上一滑，就像口红试色那样，卷刃的刀峰嘶哑地割开了一条血流，血从手背上滑下来。
还是不太锋利。
陈平戈有点挫败，把刀放回去，抽出了一把锃亮的小型水果刀。
“你在干什么？”爸爸的声音发颤。
陈平戈用手指在脖子上按移，找了一会，找准了位置，把刀横在自己的颈动脉上。
“我现在……”
她手上的血蹭到了脖子上，有些黏糊糊的，她感到厌烦，不耐烦地把手背在衣摆上擦了擦。
擦完，她接着说下去，“我现在自杀起来，应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失手了。”
“平平，你把刀放下，”爸爸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干涩的音节，“有话好好谈，阿，好好谈。”
“哥哥要的银行卡呢，”陈平戈盯着妈妈，“给他。”
妈妈似乎瞬间变得异常清醒起来，她连忙跑进了她的房间，抓了一个钱夹出来，抽出一张银行卡塞到了陈黎手里，陈黎僵住了，手指无法弯曲接物，那张卡片从他的手中滑了下来，掉到了地面上。
“是这张吗？”
“对对，就这张，不然，我全都给哥哥。”妈妈把钱夹里的银行卡全部拿出来，都塞到了陈黎手里。陈平戈看了陈黎一眼，陈黎立刻蹲下去，像木偶人一样一板一眼地把地上的卡片都捡起来了。
“还有手机。”陈平戈对陈黎说，“从爸妈的手机里，把他的联系方式全删了。”
陈黎照做了。
爸爸还主动供出了家里的电话联络本，当着陈平戈的面用打火机把它烧了。
“这不就得了。”陈平戈说，把刀扔到了地上。
她甩甩手，微笑地向前走了两步，爸爸妈妈还有陈黎连忙闪到一边，不敢挡她的道。陈平戈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回头，对依旧愣在原地的家人说，“你们先别吵了，我很累，想睡一觉，真的，我下飞机，就坐车往家里赶了，我到现在饭也没吃……陈黎。”
陈黎迟疑地往陈平戈的方向迈了一步。
陈平戈指指他手里的一碟卡片，“待会儿去银行核查流水，今晚把收汇款的那张卡找出来交给我。”
“爸爸妈妈，”陈平戈抬手指指父母，血珠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她很柔和地说，“以后不许找他，不许拿他的钱，不然……”
她歪了歪头，“不然，我就把这具肉身还给你们。”
她说完，懒得去看他们是什么神情，转身，走进了她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第81章 081
陈黎态度坚决地辍学了，不参加高考。他本身对读书也没有什么兴趣，比起拿大学文凭，更想早日能赚钱。
“考上了也没钱读。”他说。这是事实，学艺术就是烧钱。
家里劝不住。无论是被爸爸打了一顿，关了两天禁闭，也无论妈妈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不去学校就是不去学校。
最后家里没有办法，妥协了。
陈黎立刻联系了表姨去她的饭店做长期工，爸爸说让他体验下生活也好，学校先休学，一旦知道了社会的艰辛就会乖乖回来复读了。
他离开那天，陈平戈送他去了公交站。
兄妹两站在灰尘四起的马路边。陈黎打包了行李，他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中等大小的行李箱，一只上学时用的双肩包，他突然成熟了很多。
“他们一开始拿钱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
陈黎的精神很差，看起来像是两天没睡觉，眼下两个黑眼圈，眼睛却亮得吓人。
“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着，穷有那么可怕吗，怎么人一穷起来整个人都不像人了呢？”他说，“考虑的结果就是，我要赚很多钱，变成个有钱人。然后给你……”
“吃鲜虾云吞面时候时多加两个荷包蛋吗？”陈平戈接话。
有穿粉色格蕾舞裙的小女孩被奶奶牵着，从公交站牌后走过。
陈黎瞅着她们的背影，“送你去学芭蕾跟钢琴，就像小时候一样。”
“可别，”陈平戈说，“我对那些没兴趣。”
陈黎收回视线，“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穿着个小裙子去上课，每天都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