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万分执拗的人,即便彼此的坚持都是徒劳无功的,却也始终都维持着不放弃的平衡。
直到车窗之前他们能看见的天空忽而落下一道闪电,在这个充满力量感的瞬间里温颂停了手。
又过了片刻,雷声击打在她的心脏上,让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头。
而祁照下意识的反应是将她揽在怀中,用无数个“It’s ok.”安抚着她。
很多个瞬间过去了,久到雨下得越来越大,像是瀑布一样倾泻在前挡风玻璃上,温颂慢慢地从他充满雪松香气与温暖的怀中直起了身体。
上车之前大雨留在她面颊上的痕迹早已被她擦去,剩下的只有泪水。祁照的手抬起来,停留在她的脖颈上,一点一点地吻去了她的眼泪。
“It’s ok.”温柔又坚定。
这才是万物的真理。
温颂的泪水却越加汹涌地落下来,她没法控制住自己。
“Don't let me recall the past,please.”
(别让我回忆过去,求你。)
祁照的神情和她同样心碎,他想要再次伸手触碰她的脸庞,却始终停留在半寸之外。
“About me?”
“You are everything.”
泪水总是和她的话语一同落下,温颂低下头去,用双手遮住她的脸,忍不住啜泣起来。
车门仍旧没有被关上,大风大雨之中它与车框不停地撞击着,像是在演奏着某一首她没有听过的交响曲。
有关爱情……有关命运……有关摧毁。
她骤然狠下了心,“I won't tell you. This is your punishment.”
(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对你的惩罚。)
不会告诉他在她离开英国的那一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会让这件事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心结。
因为他们不应该在一起了。
在大雨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温颂心中的悲伤也同时停止了,但她控制不了她的哽咽。于是她决定再晚一点抬起头,也听一听祁照的回答。
她静静地数着她自己的心跳,数到她忘记了是多少。
一双遮挡她目光的手放下去,祁照的脸不再苍白,而是在夜色中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头歪着,靠在副驾的座椅上,呼吸变得越加急促,似乎十分痛苦。
“Lucien, Lucien!”
他现在不是可恨的祁照,温颂一下子慌乱起来,轻轻地拍着他的面颊,想要让他清醒过来。
他的温度是滚烫的,即便不触及额头也是。
他发高烧了。
第10章 记得
温颂坐在祁照床前,静静的凝望着他。
黑夜在她身后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没有任何繁星点缀。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仍然亮着,祁照曾经短暂地醒来过,这是他的要求。
而此刻他背对着她,又面对着温颂,那光芒只照亮了他右耳的轮廓,让它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红色。
温颂慢慢地靠近了他,趴在他的病床边沿,床单粗糙的质感磨砺着她的肌肤,令她感觉到了微微的不适。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喝下去的那些酒不能再麻痹温颂的神经,她无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疲惫。
她仍旧有些贪婪地望着他,这是她间隔了七年再一次可以触及的Lucien。
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在他健康的时候是他来给她讲枕边故事。
他的故事里总是有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男孩,目的地在伦敦街头闲逛,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她知道他只是信口胡诌的,在睡前也总是保持着理性的思维,去寻找他故事里的错漏。
他只有在这时候永远不会反驳她,只会在她提出异议的时候强调故事只是故事,亲昵地吻她的额头或是眼睛,重复地说着:“Good night, honey.”
或者更轻柔的:“Have a sweet dream.”
伦敦是雾都,而她不喜欢下雨天。雨声会将她世界里的一切声音都放大。
她闭着眼睛,公寓之外的汽车碾过地面上的积水,错觉那飞溅起来的水珠会落在她身上,总是下意识地要躲,忍不住往他怀里拱,半梦半醒间呢喃。
“I am wet, I am thirsty.”
(我很潮湿。我很渴。)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里发生了什么,到后来连言语也不用。
他会更用力地拥抱她,用他的肌肤触碰她每一寸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温柔地为她挡去雨水,解她肌肤的渴。
也是雨夜,病房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
温颂向前伸展了她的身体,同样地靠在祁照枕上。
他的神色很安宁,不知道能否在睡梦之中感受到她的呼吸。
祁照的身体从来都不好,温颂一直都知道。
他一点都不像一个伦敦人,不像常年为雾气与蒙蒙细雨笼罩的英国人。
他总是随身带着一把黑色的伞,把她也束缚在他的伞下,不肯让她变得潮湿。
但也有几次因为跟她吵了架,或者是一些其他原因,他是湿淋淋地回到Convent Garden的那所公寓里的。
在她推着他去洗热水澡的时候就能够发现他已经发了烧,她得坐在一旁时时刻刻看着他,防止他滑落到自己的洗澡水中溺死。
英国的医疗系统并不能像中国一样支撑众多的国民同时就医,感冒发烧一类的疾病去往医院,在一系列的等待与检查之中反而会越加严重,所以总是她一个人照顾他。